虽然如意出卖了自己,谢蕴却没想过要杀他泄愤。
有些事,站在她的角度去分析,如意的确该杀,但换个角度呢?如意不是她的仆从,在如意的眼里,她这个满口谎言的小贼毫无信用可言,待出了私宅,谁能保证她不会卸磨杀驴?
搁在现代,遇上歹徒也提倡及时报警。
所以,谢蕴未再过去,扔下一句‘想活命就赶紧逃’就往后厨去。
那些弓箭手退走,不代表这事就过去了。
不出一个时辰,此处私宅必遭重兵层层包围。
谢蕴放任其余人逃走,也是不想将时间浪费在搏杀上,回头人是都砍了,援兵一到,她自己也插翅难飞。
哪怕最后倚仗兵工厂里的东西得以脱身,恐怕也要掉一层皮。
若是引来徐赉,还会牵累驿馆众人。
因为私宅内发生械斗,普通奴仆都已躲起来。
一路走来,可以说畅通无阻。
谢蕴去后厨,当然不是拿吃的,她从井边的竹竿上扯了一身衣裳,正是那厨房女管事十三岁女儿的。
将青色的婢女布衫换到身上,谢蕴又给自己编了个麻花辫,至于脸上血迹,她没清洗,还故意将一双血手往身上蹭了蹭。
乔装打扮好自己,她才朝着私宅前门而去。
原本负责看守各处的仆从都被徐管事临时抽调走,后来发生流血事件,死的死,逃的逃,这会儿,就连私宅大门都明晃晃地敞开着。
谢蕴才出私宅,便见巷口冲进一队人马。
竟是十几个军中弩手。
紧随其后的,是训练有素的刀盾手。
眼看这群人就要到跟前,谢蕴立即耷眸退到边上,不再四下张望。
反倒是那领兵而来的城门校尉,瞧见巷子里的小女娘,注意到对方身上血迹,不免心生警惕,勒马喝问:“你从何处来?为何这副模样?”
“奴,奴是巷尾那家的仆人!”
小女娘跪在地上,伏首瑟瑟发抖:“家中突逢恶贼,死了不少人,奴的兄长也受伤了,阿母叫我去请个大夫回来。”
说着,怯懦地抬起头:“大人,奴的兄长伤了腿,血流不止,真的耽误不得。”
这番恳求,引得弩手与刀盾手纷纷侧目。
哪怕小女娘此刻灰头土脸的,依然难掩她的好颜色,尤其是颊侧那抹干涸的血红,更显得她楚楚动人。
城门校尉见她一脸焦灼,又是个未嫁女娘,难免生出怜惜之意,不但给放行,还给介绍了大夫:“城南的龚大夫治刀伤不错,你可去寻他。”
“多谢大人!”小女娘面露感激。
目送小女娘拐出巷子,城门校尉才肃起神色:“刀盾手先行,强弩手掩护,听我号令,若那贼子翻墙而出,就地射杀!”
“喏!”
谢蕴从巷子出来,又走了一段才问路。
旁人瞧见她身上的血迹,虽有避让却也告知她驿馆所在。
徐赉副将把她金屋藏娇是瞒着徐赉做下,哪怕徐赉得知副将私宅闹出了人命,也不会想到她身上,只要她尽快赶回驿馆,也就不怕被守株待兔。
结果,还没走到驿馆,谢蕴就碰见了陈二狗。
陈二狗没想到自己会见着这样的小郎君。
惊吓之余,差点喜极而泣。
“小——”
‘郎君’二字还没出口,先被捂了嘴。
谢蕴将人带去僻静处说话,陈二狗忍不住红了眼圈,“小郎君你还活着,原来夫人说的都是真的!”
什么叫她还活着……
昨日她被掳走,又不是被砍死了。
那只招财猫可是亲眼瞧见的。
想到自己弄丢的电棍,谢蕴生出一个不太好的猜测,“刘翁昨日可回了驿馆?”
“回了的!”陈二狗连连点头:“刘翁有带回小郎君的黑棍,只是……刘翁自责于没看好郎君,一回来就病倒了。”
谢蕴:“……”
在她怀疑刘蟾携棍私逃的时候,后者却因为她病倒了,两厢一对比,多少显得她薄情寡义了。
说着话,谢蕴也注意到陈二狗怀里的白麻纸。
陈二狗主动解释:“这纸,本来是要烧给小郎君的。”
谢蕴:“…………”
经由陈二狗声情并茂的叙述,谢蕴才知晓,昨日入夜后,徐赉派人往驿馆送了一具毁容的少年尸体。
“说是小郎君遭了匪贼,可夫人看过尸首就咬定那不是小郎君。”
那时候,大家都以为夫人伤心过度,不肯接受小郎君遇难的事实,夫人要将尸体就地掩埋,他们亦不敢多言,只私下偷偷商量了,决定给小郎君烧一些纸钱,说起来,刘翁出资是最多的。
“现在看来,小郎君与夫人真是心有灵犀!”
谢蕴却不好道破其中玄机。
江主任笃定她没死,不过是因为那具尸体是真男人。
谢蕴想起自己怀里的通关文书,又问陈二狗:“刘夫人呢?刘夫人与刘小娘子昨夜可有回驿馆?”
谁知——
陈二狗听了这话,眼眶红得更离谱。
谢蕴从他脸上猜出答案:“她们没回来?”
“刘夫人是回来了。”陈二狗如实道:“没回来的是刘小娘子。”您新妇。
谢蕴看他想说什么却不敢说,亦做好心理准备:“昨夜可是还发生了什么?”
陈二狗红着眼,又开口:“昨日从徐府归来,姜氏部曲,三死五伤。”
“刘夫人她……亦不太好了。”
谢蕴昨日在驿馆那般交代刘小娘子,就是怕这样的结果,但性子决然如姜氏,又岂会坐视旁人带走她的独女而不做抗争?
恐怕……换做任何一个母亲都做不到无动于衷。
既知已生变故,谢蕴不在外面逗留,立即带着陈二狗返回驿馆。
“恩……恩公?!”
这会儿,刘蟾正头绑白布条,蹲在驿馆外墙角烧黄土纸,时不时挤两滴鳄鱼泪,悼念一下自己与少年郎这一路走来的深厚情谊。
冷不防看到陈二狗身边的女装大佬,手里的纸糊冥钱撒了谢蕴一脸。
谢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