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桩双方都有意的亲事,定下来是很快的。
当姜氏提出希望在路上就给俩孩子完婚,江箬略有迟疑,身旁的讨债鬼已接话:“我都可以。”
这会儿,姜氏对谢家小郎是愈发满意。
她算看出来,这少年郎是个自己心里有主意的人。
想来谢夫人改变主意,少年没少在旁劝说。
再看少年在她面前应付自如,不谄媚,也不露怯,是个沉得住气的,即使比杳杳小了几岁,不见得就不能担事。
谢蕴又道:“只是这样仓促成婚,要委屈姐姐了。”
听到少年喊杳杳‘姐姐’,姜氏倒没觉得逾矩,面上笑意反而更真切了一些:“如今是便宜行事,待回到北海郡,再补办一场便是。”
姜氏又询问亲家:“妹妹你觉得呢?”
“就这么办吧。”鸭子都已经被赶上架,没必要再去干给人添堵的事。
毕竟是正儿八经的讨儿媳妇,江箬尽量学着古人来议亲:“荒山野外,三书六礼是来不及准备了,现下拿得出手的,唯有一祖传白玉,愿作为信物交予刘娘子。”
虽然不知那块玉佩怎么就成了谢氏的传家宝,谢蕴也乐得配合江主任,从怀中取出玉佩,双手递给她新鲜出炉的‘未婚妻’。
待谢蕴‘母子’离去,刘媣也将手中玉佩拿给母亲:“阿娘你看。”
姜氏原以为只是一块寻常的杂玉,不成想,入手温凉,竟真是上乘的白玉,“这谢家,怎会有琢磨雕刻如此精美的螭虎玉佩?”
“许真是祖上传下来的。”刘媣在旁道。
少年不仅信守承诺,还将传家之宝赠予她,哪怕来日须得奉还,至少此刻她感受到少年对这门亲事的重视。
“阿娘说得没错,谢小郎的确是很好的人。”
姜氏正用指腹摩挲着玉佩雕纹,听了女儿夸赞少年郎的话,自病得卧榻以来,心绪第一次不再那般繁重:“我本想着为你挑一寻常人家,虽能让你拿捏住夫婿,却也着实委屈了你,如今看来,谢小郎也算出身耕读之家。”
哪怕现下没落了,家风也不是寻常农户能比的。
谢小郎的聪慧,更是超出了她的预期。
只能说——
她家杳杳的运道实在不算差。
“你们成婚后,便叫谢小郎每日来我跟前,阿娘先帮你教一教他。”
既当了刘家女婿,那就不能做睁眼瞎。
如今阿父身故,等她两眸一闭,必须有人出来应付刘氏那群豺狼虎豹。
“谢小郎他尚且年幼,哪怕你们成了亲,这一两年也没法行合卺礼。”
因此,姜氏不得不再为女儿与女婿筹谋:“夫妻名分有了,碍于礼法,你父亲也不好轻易拆散你们,除非——”
阿娘没出口的话,刘媣接了下去:“除非阿父寻到谢小郎的错处。”
而且,是无法遮掩的错处。
这便是为何姜氏接下来的日子要将谢蕴带在身边教导。
不是世家出身又如何?
她姜薿的女婿,机敏又知礼,只要悉心栽培,假以时日,别说两千石的郡守,便是一州刺史都做得。
被姜氏寄予厚望的谢小郎与亲妈回去后,便将孙媪与哑奴请到跟前。
得知自家小主人马上要讨媳妇,孙媪的面色,就像听了一个限制级的鬼故事。
至于哑奴,看看这个,瞧瞧那个,不知是没听明白,还是清楚自己反对无效,当场就接受了这个事实。
“小姐,这、这它不合规矩!”
孙媪做了半辈子的奴仆,何曾听过如此惊天骇地的做法。
这女子,怎么能娶女子为妻呢!
江箬没再吓唬俩老仆,只解释一句:“让阿蕴娶妻不过权宜之计,我知此事有违伦常,若非走投无路,也不敢如此行事。”
几乎是瞬间,孙媪面上的排斥就烟消云散。
取而代之的是泛红的眼眶。
“都是老奴无用,不能将小姐与小主人带回姑爷身边。”
哑奴亦局促地搓着双手。
谢蕴没忘记自己初来这个世界,是孙媪孤身一人追着流民来救她,所以,她拉住孙媪因做活变得极为粗糙的双手:“无论是孙媪还是哑奴,都已经做得很好,要怪,只能怪这个操蛋的世界!”
话音未落,小腿肚就挨了一记无影脚。
谢蕴:“……”
会踹人的江主任,与江箬娘可以说判若两人。
为了不让孙媪对江主任起疑,谢蕴特地为亲妈遮掩:“阿娘这两日腿疼,必然是不小心踹到我的。”
孙媪一脸欣慰:“小主人能这么认为最好。”
谢蕴:“???”
等江主任被葛氏请去给柱子换药,孙媪才拉着谢蕴的手安抚:“当日小主人被流民掳走,小姐昏厥醒来后性情大变,想来是受了不小的惊吓,老奴如今只盼小姐与小主人都能好好的,若小姐往后喜怒无常,小主人也莫要与她计较。”
谢蕴:“…………”
难不成她妈拿的真是女主剧本?
这么大个bug,孙媪都能帮她妈给圆上!
谢蕴突然就起了试探之心:“孙媪你难道不觉得奇怪,阿娘她为何一夜之间就懂治病救人了?”
“这有甚好奇怪。”孙媪不以为然:“小姐从幽州回来就开始读书,其中不乏医书,看多了自然也就会了。”
这理论和实践它是一回事吗?
孙媪对自家小姐无疑是有滤镜的。
也是这层滤镜让她无条件相信换了芯的江主任。
“那我呢?”谢蕴不由得又问:“孙媪可觉得我与从前有什么不同?”
“自然是不一样的。”孙媪分外慈爱的目光落在谢蕴身上:“老奴早就发现,小主人长大了。”
谢蕴心中莫名升起一股酸涩,就像……某种留在这具身体里的残念,然而下一瞬,便被释然所取代。
随着无声的叹息逝去,谢蕴冲孙媪微微一笑:“孙媪说得没错,我是长大了。”
翌日一早,陈留姜氏的队伍就跟上来。
某只招财猫端着碗蹲在路边,边喝糊糊边满心惆怅,因为他家小恩公没听他的献策,不肯与陈留姜氏虚以为蛇。
这不,陈留姜氏的人马眼看就要从前面——咦?
注意到姜氏部曲纷纷翻身下马,刘蟾连忙跟过去,然后,他就瞧见那些部曲来到谢蕴的跟前,齐齐单膝跪地:“姜氏部曲阿大(阿二/阿三/……)前来听候姑爷调遣!”
刘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