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需要整理头绪，回家的路上她一直在想这个。
她觉得自己应该给裴景行一个交代，说清楚她对秦众的感觉，但她应该从何说起呢，她自己都理不清。
就这样一直浑浑噩噩的到家，她像等待审判一样站在玄关处。
闵媛：“过去有那么重要吗。”
灯没开，她说完，裴景行停下了开灯的动作。
裴景行：“不重要。”
闵媛：“那为什么一定要追问？”
裴景行：“很抵触吗？”
闵媛：“……也不是。”
裴景行：“我能开灯吗。”
闵媛：“最好别。”
他叹了声气，顶着疲倦痛极的身躯把她推到墙边，“那你想我怎么做，就此打住，不再问，下次看到秦众，你就和面对我一样强硬，不是个缩头乌龟不会紧张的手发抖，像个正常人一样，你能做到？”
逼仄的空间，她可以活动的范围很小很小，与此同时她纷乱的思绪也被强压掉二分之一，她大脑宕机了，想回答“我可以”，但她做不到。
因为她真的做不到。
裴景行：“你别觉得我是逼你，咱俩结不结婚都一样，你得想清楚秦众对你来说到底是什么，朋友，旧情人，还是你放不下的执念，你总得明白吧，难道就让他糊里糊涂的住你心上，搅你一辈子到最后你连他到底算什么都不知道，这样说出去，真的很失败啊。”
闵媛犹豫了，静了半晌：“……能举个例子吗。”
裴景行：“什么例子？”
闵媛：“就，到底是什么的例子，我不太明白，没人教过我。”
裴景行站直身，想了大概一分钟也没想出怎么形容，让他讲，他也不是心理导师，学都没念过几年，怎么给一个高材生疏导感情。
他烦躁地抓起刘海，“呃，就像爱情啊，爱情肯定伴随着性，你想不想和他上床？”
闵媛：“……不想。”
裴景行：“那不是爱情，那你为什么看见他就害怕呢，他是你朋友？因为他结婚了你也结婚了，你失去了这个朋友，所以你害怕，是这样吗？”
她摇摇头。
裴景行：“不是爱人，不是朋友，也不是仇家……”他顿了顿，转过头来，“不是仇家吧？”
闵媛：“当然不是。”
裴景行：“那是什么呢。”
闵媛沉默半晌，嘴皮子颤了颤，裴景行以为她终于想通了有所回答，她却娇娇的，委屈的说：
“……你这样逼我，我想不出来。”
裴景行：“……”
如果平时，她撒娇求饶他一定答应，但他觉得这种原则上的事情，早理清早干净，他不是让媛媛非他不可，当然不可否认他有这样的私心而且非常强烈，但如果媛媛真的认定秦众说喜欢他，爱他……裴景行想到这的时候呼吸不由停滞了，胸口的钝痛感加剧很多倍，他稍稍停顿，接着很不裴景行思维的，做了他这辈子可以称得上最伟大的付出——
——她要是真喜欢秦众，那他就把秦众抓过来，逼他和翟盼儿离婚，然后让他们结婚，在一块，生、生……生他妈啊。
他身后壁橱上挂着的钥匙挂在月色下泛起浅浅的光泽，他的脸忽明忽暗，最后变得很阴郁，闵媛有点被吓到了。
“你怎么了？”
裴景行：“我觉得还是不行。”
闵媛：“什么。”
裴景行：“你就是个小妖精，一身檀香味的小妖精，然后处处勾人。”
闵媛对这突如其来的控诉感到不解，无辜地凝望他深邃的眼睛，“……裴先生，请淡定。”
裴景行深吸口气，没让开身，也没打算走，高大的身躯将她拦在玄关处。
裴景行:“你得想清楚，为你也是为我。”
他不再说话了，闵媛也没有。
因为她忽然意识到，她确实应该和过去做个了断，她现在的身份不只是闵媛，爸爸妈妈的女儿，小轩小泰的姐姐，她还是裴景行的妻子。
如果她因为怕麻烦或是觉得困难就不去做不去想，那对裴景行不公平。
月华洗练尘埃，狭窄的玄关口，裴景行靠对面抽烟，闵媛抵着墙壁静静沉思，两人的影子和黑夜完美的融成一幅可以看清的画，他和她在彼此对面，强烈的身高对比将两人的强弱体现的淋漓尽致，这幅画是沉重的，看着很有故事，读画的人应该会想，如果此时有道光源就好了，有道光源，他们就能看清他们彼此的神情——明明是在意对方的，明明眼里，都有对方。
除了裴景行，闵媛眼里还浮现出其他的东西。
那个承载了她最初爱恋的玫瑰园，也是打碎她幻梦的玫瑰园。
闵媛张开嘴巴，起初没有一下子说出口，但这个停顿只有片刻，“我没有喜欢过谁。”
话匣子就从这开始了。
“但我从小就知道我有个婚约，第一次见到秦众的时候我还很小，记不清了，大人们打诨说金童玉女什么的，我能听懂，我知道我以后会嫁给他，对他关注就多了，总是忍不住多看他几眼，看着看着，就移不开了。”
裴景行：“……”
闵媛：“我喜欢的东西很多，但我可以喜欢的东西很少。我喜欢户外运动，喜欢过山车，蹦极，喜欢吃芒果海鲜和路边摊，但我都不能做，我身体和别人不一样，别人可以喜欢，但我喜欢了会死。”
裴景行：“……”
闵媛：“这个喜欢的范围，随着时间推移一点点缩小，枯萎，腐烂，最后剩下的，就只有秦众。他是我喜欢的，最重要的应该是，他是我可以喜欢的。”
裴景行有点被她绕糊涂了，“那到底喜不喜欢。”
闵媛：“……应该喜欢吧，日久生情啊。”
裴景行：“那现在呢。”
闵媛摇摇头，没回答他问题，似乎就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去理清一个她以前选择逃避的问题。
“我喜欢他以后，总是围着他转，好像世界就剩下了他。看到表亲结婚生子，就想，和他结婚后是怎样的，看到街上情侣打情骂俏，想他要是拉我的手我会不会害羞……很可笑吧，总在幻想，你不要笑我，我只能幻想，因为他从来没有正式的拉过我的手。”
裴景行很认真的聆听，“不可笑，你继续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