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营帐李毅就发现外面飘起了蒙蒙细雨。
这些雨水落在山涧然后形成了一团团的云雾腾升而起，将整座山遮在其中，十步以外只能够看到人影走来走去，根本看不清对方的脸。
“李大人你看。”
崔呈秀献宝一般指着远处的云雾说道：“我就是看中这里的环境才把大军撤到这里来的，这里终年云雾缭绕，只有正午时分这些云雾才会散去两个时辰。
可以说除了这两个时辰以外，山下的敌人根本看不清楚我们的动向，是绝佳的防守阵地。”
“那你知不知道这样的环境也能够轻松让敌人的探马摸上来？”
李毅泼冷水说道：“如果我没有猜错，这山上的地形和环境恐怕已经被敌人给探查的一清二楚了。”
“你们修建的那些防御工事位置恐怕早就被人家标在沙盘上了。”
“什么？”
“不会吧？”
看着田尔耕和崔呈秀目瞪口呆的模样，李毅有些无语。
这两人真的一点作战经验都没有，也不知道朝廷和魏忠贤是怎么敢让他来带兵的。
他敢说，就算是当年横扫六国的秦军精锐交给对方指挥也得折戟在这里！
“会不会等到敌军进攻的时候你们就知道了。”
说完李毅就披着蓑衣查看起山上的防御工事。
“这些防御工事是谁修建的？”李毅看着面前的壕沟问道。
“是建宁卫指挥同知刘宏。”
崔呈秀说道：“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没有，甚至可以说是完美。”
“真没有想到这样的‘v’字形壕沟竟然出现在这里，这个刘宏还真有点东西。”
李毅是真没有想到刘宏能够做到这一步。
这种壕沟在后世大部分情况下是用来防止重炮攻击的，现在用来防备这个时代的炮弹，还真是有些大材小用。
“嗯？”
李毅忽然在一旁的泥土中看到一块弹片，捡起来嗅了嗅脸色顿时变了：“前几天那些倭寇是不是零星朝着山上开过炮？”
“你怎么知道？”
崔呈秀惊讶道：“没错，零零散散的，连续了好几天，应该是他们想要吓唬我们，打击我们的士气。”
“吓唬个屁。”
李毅没好气道：“他们是配合摸上来的探马进行定位，什么角度用多少火药才能够打到什么地方恐怕人家早就摸清楚就等着发起进攻了。”
“那我这就让人重新修筑防御工事。”
“来不及了。”
李毅看着四周郁郁苍苍的灌木叹了口气说道：“我们要是这个时候重新修建防御工事，那些倭寇肯定就会直接发起进攻。”
“必须另想办法。”
虽然到现在他也只看了一半的防御工事，但是他没有继续查看的想法，直接朝着营地方向走去。
刚走到营地围墙外面，他就看到一些士卒提着木桶往山后走去，不由向旁边几人问道：“你们没有储备水吗？”
“没有。”
崔呈秀一脸茫然说道：“这山上有两条溪流足够我们饮用了，用不着大费周章的储备。”
“李大人，这些细节性的东西你就不用再问了。”
“我崔呈秀虽然没有什么实战的经验，但是兵书也没有少读啊，来这里安营扎寨之前无论是粮食还是饮水我都已经考虑过了，你不用担心。”
听到崔呈秀这番话李毅真的是想一巴掌将对方给狠狠扇死，这个蠢才实在是不可理喻。
还没等他开口，一名传令兵就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大人不好了，后山的两条小溪不知道什么原因直接断水了，连饭都没法做了。”
“什么？”
崔呈秀连忙问道：“今天早上不是还好好的吗？为什么会忽然断水？”
“这还用问吗？”
“肯定是山下的那些倭寇把地下河给挖开了。”
“水流有了去处这山上的溪流怎么可能还有？”
“那我这就让人找找其他水源。”
崔呈秀说道：“当年汉高祖被围困在白登山，匈奴人也用了同样的招数，可他们不也成功找到其他水源了吗？”
“如果这一战能够活下来的话我建议你去跟着工部那些人学一学如何看地形。”
“你看看这山上一棵大树都没有，就连杂草也是少得可怜，根本存不住水，就算隐藏着其他的水源这个时候也应该断了。”
“而且你这个时候大张旗鼓的派人寻找水源，不是存心要打击军心士气吗？”
“先别管水了，少喝一天半天的不要紧，我们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你将所有人都集中起来，我有话要说。”
“好。”
崔呈秀虽然不知道李毅这个家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还是照做了。
“呸。”
看着远处李毅的背影，崔呈秀朝着对方吐了口唾沫，咒骂道：“什么玩意，尽会吓唬人，我还就不信一群初来乍到的倭寇能够考虑到这么多？”
心里憋着火的他一脚揣在一名经过的士卒腿上训斥道：“快点，慢慢吞吞的，散步啊？”
“要不是你们这帮废物，我早就将这些倭寇一举拿下了，何至于现在如此狼狈？”
“现在更是沦落到要看别人脸色。”
…………
在崔呈秀的催促下，一千多士卒开始快速清理起营地面前还算平缓的地面。
这座山俩年前因为雷击引起过大火，所以山上的大型树木全部被烧光了，现在只剩下了一些小树和灌木。
这倒是方便了这些大明官兵，他们很快就清理出来一块可以容纳近万人的校场。
很快，军中的所有中高级将领以及少部分士卒总共七千多人聚集在了这处临时开辟的校场上。
李毅也是再次见到了建宁卫的指挥同知刘宏。
只不过这个时候的刘宏和之前有着天壤之别。
要知道当初分别的时候对方可是意气风发，可是现在对方却是蓬头垢面，满脸沮丧，左眼被包在了布条之中，血液将有些脏兮兮的布条染红，看起来很是触目惊心。
“你这是怎么了？”李毅问道。
“没什么。”
刘宏摆了摆手说道：“前几天构建防线的时候被倭寇的炮弹给炸伤了。”
“还能够治好吗？”
“大夫说不可能了。”
刘宏苦涩说道：“不过这样也没什么关系，三国时期曹魏的猛将夏侯惇不也凭借一只独眼征战天下吗？”
“而且，我这已经比很多弟兄要幸运的多了，他们可是把自己的命给丢下了。”
李毅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的话，当即转移话题道：“怎么只有这点人？”
“其他人呢？”
他也算是多年的老将了，只需要扫一眼就能够判断出这里有多少人。
很明显，这里的人数和刘宏说的不对。
“其他人基本上都有伤在身，崔呈秀说让他们过来影响士气。”
“影响什么士气？”
“他们不来才影响士气。”
“这个崔呈秀总是喜欢做一些多此一举的事情。”
李毅吩咐说道：“你去把那些需要静养的伤员以外的人全部集中到这里来。”
“是。”
看到李毅又将自己的命令给更改了，崔呈秀的脸色瞬间阴沉如水。
他很清楚命令朝令夕改只会降低自己在将士们心中的威信。
若是其他时候他恐怕早就让属下拿下李毅了，可是现在他还有求于对方，只能够将这口气咽下。
等他摆脱困境一定要对方好看。
没多久，伤势不太重的一万多名官兵全部来到了校场之中。
至于其他人则只能够往其他地方退去。
看着这一万多士气低落的伤兵，李毅有些心痛。
要知道这些人可不是一般人，而是整个大明在江南最精锐的大军了。
可以说这些人折损一个顶得上普通的卫所官兵折损十个人。
看了好一会儿之后，李毅才开口说道：“各位，我们又见面了。”
他的声音虽然比较低沉但是富有穿透力。
以至于最前面的两千多人能够清楚的听到他的话。
至于其他人只能通过传令兵来口口相传了。
“我知道你们打了败仗，心情不好。”
“但是我觉得你们大可不必如此沮丧，因为这一次吃败仗不是你们的错。”
“都是因为崔呈秀这帮狗屁不通的将领胡乱指挥才导致你们战败的。”
将所有责任归咎于崔呈秀这帮将领有失偏颇，但这是目前能够最快提升士气的办法了。
所以李毅做起来也是毫不手软。
果不其然。
听到他这句话，原本一脸麻木和憔悴的士卒纷纷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在了李毅身上。
相比之下，崔呈秀等将领的脸色就有些不好看了。
李毅可不管崔呈秀他们的心情怎么样，继续朝着面前的将士说道：“你们之中大部分都是建宁卫的精锐，不久前还彻底击败了骚扰大明海疆几十年的海盗。
说你们每个人都是百战精锐也不为过。
而那些倭寇怎么样？
瘦弱不堪。
而且很多倭寇的身高都还不到你们的腰间，面对这样的对手正常情况下，你们又怎么可能会失败呢？”
“就是因为有人瞎指挥。”
“说出来可能你们不太信。”
李毅指着旁边脸色难看的崔呈秀说道：“这位崔大人在此之前没有丝毫的作战经验，更荒谬的是这个家伙竟然连地图都不会看，你们还能够指望这样一个人发挥什么作用？”
“他要是带领你们打了胜仗，那才是天下最大的怪事。”
“什么，崔大人连地图都不会看？”
底下那些将士听到李毅这话彻底炸了锅。
谁也没有想到自己的主将竟然连地图都不会看。
这也太荒谬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儿。”
“怪不得我们这么快就吃了败仗，还被这些倭寇逼到了这座山上，感情是因为有个蠢货在指挥我们。”
“朝廷也太不负责任了竟然派了这么一个玩意儿来。”
“什么朝廷派来的，这就是魏忠贤派来的。”
“你们可能不知道，崔呈秀这个不要脸的家伙可是魏忠贤的干儿子。”
“要知道他们的年岁可差不了多少。”
“你还指望这种不要脸的货色能够干出什么人事来？”
“不把我们全部坑死就烧高香吧！”
…………
“李毅，你胡说八道什么？”
听着底下那些将士的议论，崔呈秀也坐不住了，当即站起来说道：”我怎么连地图都不会看了，你这是污蔑。”
“就凭这一条我就可以将你抓起来治罪。”
“我胡说八道？那你让其他人来说说是不是真的。”
李毅说着将目光看向田尔耕和几名崔呈秀的心腹：“你们都是这位崔大人的心腹，了解他的一切，你们来说说我刚刚这番话是不是真的？”
崔呈秀本以为这帮人会立马帮自己反驳，可谁想到这些人竟然直接承认了。
“各位弟兄。”
田尔耕看着面前的一众将士朗声说道：“事到如今，我也就不瞒你们了。”
“李大人说的没错这位崔大人连地图都不会看，对于行军作战也是一窍不通。”
“而且此人胆小如鼠，要不是这些倭寇来得太快了，恐怕这个时候早已经丢下你们逃走了。”
其他几名崔呈秀的心腹也是连连附和。
“没错没错。”
“这位崔大人之前可是好几次准备逃跑，可最后都是被我们给劝住了。”
听着这些人的话，底下的那些将士一片喧哗。
战场上大家最讨厌的就是逃兵了，没有想到这个逃兵竟然就是他们的主将。
真是太荒谬了。
“李大人，我们要求严惩这个混蛋。”一名将领高声喊道。
此话一说，其他人也是纷纷附和。
“就是。”
“不严惩他，我们弟兄绝不答应。”
“绝不答应！！”
一传十十传百，很快整个校场上都是严惩崔呈秀的声音。
…………
“混蛋，你们为什么要说假话？”
崔呈秀抓住一名心腹的衣领质问说道：“难不成你们已经被李毅给收买了？”
“崔大人你别动怒。”
田尔耕压低声音说道：“这是魏公公的命令，他说就算是李毅要造反我们也要无条件支持，至于其他的等以后回了京再说。”
“什么？”
崔呈秀差点瘫软在地，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在京城之中的那个干爹竟然下了这样的命令。
这等于是把自己给抛弃了呀。
还没等他缓过神来，另一边的李毅已经高声下令道：“来人，将崔呈秀给我拖下去重打八十军棍，至于其他的罪行我也会名列出来然后交给朝廷惩治。”
“李毅你这是公报私仇，我和你没完。”
崔呈秀不断挣扎着但还是被几名士卒给拖了下去。
很快，点将台旁边就传来了崔呈秀凄厉的惨叫声。
虽然下手打崔呈秀是田尔耕的属下下手有分寸，但是八十军棍可不是个小数目，就算再怎么手下留情，还是不免让他皮开肉绽。
没过一会儿，崔呈秀就已经奄奄一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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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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