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末岁尾,圣祈和冬狩过后,各国的使臣也将陆续启程,赶在新春之前回到自己的国家过春节。
今日西凉国的公主和亲王将启程离开大北,泱肆需要去送行。
毕竟西凉乃第二大国,如今两国建交,她这个领头人不能不出面。
好在背上的箭伤已经好了许多,落染细心给她换了药,而后换上便于行动的骑装,戴上护腕,系上腰封,墨发高束。
落染再三叮嘱她,骑马时当心些,切莫动了伤口。
今日未下雪,这天色却是阴沉沉的。
出宫时,竟然见到了夜郎世子纪越,和萧暮策马并行。
萧暮乃定南侯,长期在大北与夜郎的交界处驻防,纪越这是搞好关系来了。
泱肆坐在马背上,与萧暮遥遥对望了一眼,随后转移视线,调转马头,行在队伍前列,西凉国的马车行在她的后方。
前世带兵打仗十年,让泱肆最值得骄傲的是,大北的战士大多齐心协力,心向国家,国舅徐鸿光将军是,萧暮也是。
国舅在与西凉的交战中牺牲,萧暮在援军抵达之前,拼死抵抗夜郎侵犯,守住了南疆的每一寸的土地。
泱肆以前年幼时,不是很瞧得上这所谓的武状元,可是当她领着一众将士赶到时,那所有人都认为早已失守的南疆,仍旧完好无损。
萧暮浑身是血,只转头看了她一眼,便又挥刀杀敌。
从那时起,她知道这个年纪轻轻的小侯爷,懂得的家国大义不比她少,一次比试也不能决定这个人便真的不如自己。
她信萧暮,信那几年的并肩作战。
送行的队伍行至城门,泱肆拉住缰绳停下来,跳下马背,西凉国的公主和亲王也下了轿撵走近,双手于胸前交叠行礼。
泱肆回礼:“恭送二位,望一路平安。”
西凉亲王道:“多谢殿下这一年来的照顾。”
泱肆点头微笑,表示礼貌友好:“欢迎亲王和公主今后随时到大北做客。”
西凉公主周梓玥的眼神比来时多了些不易窥见的悲悯之色,眼神关切:“望殿下早日康复。”
有阵风吹过,拂起鬓边发丝,泱肆回:“多谢。”
目送西凉的车队离开,消失在雪地的尽头,众人才往回走。
快要进城中心时,泱肆听见后方似乎有人在唤。
她问近旁的侍卫:“谁?”
侍卫不确定:“禀殿下,好像是……西凉公主的声音。”
泱肆调转马头去迎,见那周梓玥由轿撵换乘了一匹马,奔驰而来。
两人相对而停,马啼嘶鸣。
“公主可是遗漏了什么?”
马背上的人挺直腰背,因为疾驰而来,面色潮红,微微喘着气。
“殿下,不知瑶琰能否有幸,体会大北的春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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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周梓玥留在了大北,同时要留下来的,还有纪越。
按照他的说法是,想要同定南侯这个新交的朋友年后一起南下,也好有个伴。
纪越要留下来泱肆并不意外,反倒是周梓玥突然折身而返,让她有些摸不着头脑。
按理说,西凉亲王已经在安全回国的路上,她也没有再继续留下来的理由才对。
但她只留了两名贴身服侍的婢女,和几个随从守护,其他人都护送西凉亲王去了,好像真的如她所言,就是想要体会一番大北的春节。
不过她既然愿意留下来,大北自然是欢迎的。
萧暮还要回大理寺继续办案,泱肆决定跟着他一起,看看这家伙查出什么名堂来了没。
萧暮用余光瞥一眼骑马行在自己身旁的人,似乎是不太乐意,淡淡道:“既然有伤在身,就好好回宫休养,少操点心吧。”
泱肆也淡声回:“放心,本宫不会妨碍你办案的,侯爷也不必操本宫的心。”
两人一碰面就说不上两句好话,萧暮冷哼一声,懒得应她。
到了大理寺,泱肆才知今日要审的竟是林尚书。
大理寺卿以为她是来旁听的,正要吩咐人在大堂里准备屏风,被泱肆拦住了。
她才没兴趣听那人辩解,“本宫今日并非为此事而来。”
大理寺转动眼珠,看一眼一旁的萧暮,问道:“那不知殿下可是有何吩咐大理寺做的?”
“找一个犯人,不知大理寺是否记录在册。”
泱肆没有忘记在坤宁宫找到的那幅画,那个名为“洛言”的人,她很想知道究竟是谁,与母后是什么样的关系,又是犯了什么罪,为什么那人能够给母后画像,而自己却从未听母后提起过。
长公主下令,不得不从,大理寺卿十分配合,命人带她前往招册库,同时还安排了十余人同她一起翻找。
招册库的庞大不输文渊阁,里面装满了历朝历代各种案件的记载簿。
一众人在里面各自分区寻找,从泱肆记事起一直往前翻,周遭安静得只有翻动册子的声音。
可是一直没有人出声停止这场搜寻,大半日过去,甚至已经翻到母后出生的时期,又往前多翻了几年,还是没有寻到一个叫“洛言”的人。
国舅说这个人犯了重罪,可为什么大理寺并无记载?
甚至连个重名的都没有。
想起当时国舅看到那幅画像的神情,泱肆愈发觉得此事古怪。
从招册库出来,大理寺卿也审完了林尚书。
萧暮脸色不太好,估计是什么遇到了棘手的问题。
泱肆主动问他:“如何?他不肯招?”
江衎辞送来了所有林家陷害她的证据,应当很容易就能定罪,看来是他们也查到了火药,而林尚书拒不承认。
所以才黑着个脸:“你当初发现云山藏着火药,为什么不立马命人去查?”
泱肆耸肩,“本宫已经命侍卫去查探过了,那时候火药已经被运走了,没地儿查。”
当时慕诺听闻是人贩子拐走了他嫂子,一着急立刻报了大理寺,大理寺派人浩浩荡荡上山抓人,哪个贼人还敢再回云山。
萧暮脸色阴沉:“林崇誓死不认此事与林家有关。”
两人一起往外走,泱肆随口一问:“工部呢?你们查了吗?”
“你还问我?”
萧暮瞪她,“不是你让大理寺不要轻举妄动的?无人上报,没有搜捕令,甚至没有问话文牒,如何去查?”
“哦,本宫给忘了。”
天色渐渐暗下来,泱肆漫不经心地走着,指一下对面的一家酒楼,“先去吃饭吗?宫里的吃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