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之前那一队人之外,被围的水泄不通的清寂楼拐角处围满了追查的兵官。
没过多久朝宁便与一队兵官正面碰上。
他原想当作普通清馆一般受惊吓而抱头蹲下以此逃过一劫,却没想到他们第一反应就是直接想要将他抓起来!
朝宁脸色骤变,想也不想的便后退。
不想这激起了对方的怀疑,手柄抽出了光亮的刀锋。
眼中泛起杀意。
看来,不管他是不是,他都得死。
宁可错杀一百,也不放过一个。
朝宁对自己猜到那个人心里的想法而感到心惊。
而更让他寒蝉的是,背后那人下的指令。
“抓住他!”
随着一声令下,冰凉的金属刀片划拉抽出,朝宁将手中的琴扔出。
“铮铮——!”
断裂的琴弦,破碎的木屑飘扬在半空。
眼见闪躲不及,狰狞的厉剑来到眼前,朝宁感觉自己的腰间一紧,冰凉的匕首与长刀交锋,激起四溅的火星。
戴着斗笠的泊简挡在他的眼前。
纤细的手腕一转,眨眼间,那人便倒在了血泊之中。
围攻的兵官从后方抽刀砍来,泊简脚尖点地,旋即将朝宁转了一个方向,断了那人的手腕。
雪白的斗笠溅上了殷红的血渍,朝宁看不见泊简的神情,只感觉揽着自己腰的手臂瘦弱却有力。
人愈发的多,他们像是不怕死一般,前赴后继的想要将他们置于死地。泊简发现这并不是普通的兵官,更准确的说,他们像是穿着兵官服饰的死士。
不能再战了。
喉咙涌出的液体被泊简咽下,前不久安静下来的子蛊在她动用内力时而活跃起来。
她的眸光微微拢起,挽着匕首,在秋森那一队的人来临之前,踩着兵官们的肩腿,揽着朝宁越上了亭楼瓦房。
朝宁在被泊简带着离开的一路上都沉默不语,秋夜的树叶凋零飘散,簌簌的风声与黑沉无光的天色掩盖了他们的踪迹。
京城这个时刻已经过了宵禁,只听见打钟人悠长的声音。
泊简带着朝宁翻身进入客栈的后院,在昏暗隐秘的角落站稳身形。
“恩人……”
朝宁的声音带着颤抖,除了对于刚才经历的事外,被放开的他此刻才看清泊简青绿色罗裙后背以及手臂处处被鲜血涸红。
他想到初见时泊简身上的伤,那根本不是他以为的被他人所伤。
究竟,是怎么回事……
“走。”
斗笠下的泊简神色漠然,抿直的唇瓣苍白如纸。
提起朝宁的后领,跃进了客栈二楼的窗户内。
“谁!”
惊醒的陆言卿掀开被褥,眸子看向屏风后面。
“陆言卿。”
熟悉的沙哑冷冽的声音传来。
随后是一阵压低的连串的咳嗽声。
“小恩人!”
陆言卿连忙从床上跃起,来到屏风后。
便见雪白的斗笠染上一滩红的艳丽的鲜血,而泊简倒在了朝宁的怀中。
“陆大夫,陆大夫,救救她,救救她……”
朝宁眼眶湿润,巨大的惶恐让他平日巧舌如簧的嘴都变得结巴。
触手的后背全是湿润的感觉,朝宁知道,那是血,好多的血。
神袛的跌落,是因为他。
他哪敢再祈求拥有她。
泊简这一昏迷便是几天几夜。
陆言卿一言不发的为泊简医治,照料,喂药。
看着躺在床上的泊简,陆言卿再次为其把了脉之后,抬起一旁的药碗。
看着无意识将药吞咽下去的泊简,陆言卿一边喂药,一边自言自语道:“你也只有在这个时候乖巧些。”
“你总是是在保护其他人,以前是石韫玉,然后是上官鹤一,现在又是朝宁。”
看着喂了药后唇上染上水润的粉后的泊简,陆言卿用帕子沾了沾她的嘴角,按在柔软的唇上。
低沉的声线带着凉意。
“最后搞的自己一身狼狈,命不久矣。”
从窗棂折射进来的光影打在屏风上,在墙上映出斑驳星点的影片。
陆言卿的睫毛低垂,在眼睑划出一道柔和的阴影,他的嘴角微扯,轻声呢喃。
“那我呢,我又算,什么?”
“明明阿简姐姐说过,会保护我的呀……”
他听从那老头的教诲,悬壶济世。
但他低估了人性的贪婪。
在与泊简们分道扬镳后,他去到了一个村庄,他的医术没有得到他们的感激,反而老头让他带着的那些银两珠宝遭到了那些人的觊觎。
他不会武功,对村民又没有戒心。
在村民的算计中。
他狼狈的逃出了村庄,矜贵清冷的神医跌入谷底。
他差点被废了那双行医的手。
而那天,再没有出现在山贼包围下救下他的救世主。
慈善和蔼的老人面孔变成贪婪狰狞的模样,以及那一字一句在他睡梦中时常出现的话。
“神医啊,救人救到底,我们村子要修建路,但没有银两,救救我们吧。”
“求他干什么!杀了他,这些东西都是我们村子里的了!”
“对!杀了他!”
……
他们得的不是害人的病,而是,穷病啊!
“阿简姐姐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吗?”
陆言卿微微勾起泊简铺在被褥上的发丝,耷垂着眼皮,嘴角的弧度微微扩大。
“我的钱不好拿,所以,那可是买命的钱——”
在瘟疫中泯灭掉的村庄,他冷眼见着在痛苦中死去,还有一口气的,苦苦哀求着他,却在得知是他做的后,恶毒咒骂他的村民们。
简直是大快人心,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