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时深这么问,吴太医下意识的打量了一眼四周,继续低着头写方子没有说话。
时深会意,忙屏退了众人。
等到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二人之后,时深凑的更近了一些,直接扯出一把椅子坐到吴太医身边。
“将军的脚筋被挑断的彻底,怕是有些不好接啊。”
听到这话,时深便知道还是有希望的,忙开口说道:“无妨,即便是什么灵丹妙药,我尽可能的让人去找就是。”
吴太医不紧不慢的用笔沾了沾墨水,边写方子边缓声道:“不是药不好找,是人不好找。”
时深有些不解,转头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霍随,问道:“什么意思?”
把方子写完,吴太医把笔放在一边,拿起药方轻轻吹了几下,等墨迹完全干了之后才不紧不慢的说道:“微臣当年学医的时候有一个师兄,十几年前收了一位小徒弟。这几年师兄和微臣一直有书信的往来,前些天还说他这位徒弟的医术现在已经远超于他,若是能找到他,想必将军的脚便能治好了。”
“那,他现在在何处?”
吴太医又捋了捋自己的胡子,看的时深好不着急,却又不敢发作,手指变便只能不断的敲着桌面。
“前一阵子游历去了。”
送走吴太医之后,时深便把药方交到了王杞手上,还特意嘱咐他一定要亲自去煎,万万不能马虎。
倚凡又换了一盆热水来,看到时深正坐在霍随的床边皱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样子,试探的轻声问道:“王爷,您要不然先去正殿用早饭,这儿奴婢来守着就好。”
时深正在想要用什么由头来寻找这位神医。
大张旗鼓的张榜寻医自然是不可能的,他这府里如今只有霍随这一位病人,丞相一党用脚趾头想都能知道他这么做是为了谁,到时候故意从中作梗,免不了又要出不少乱子。
越想越心烦,时深有些烦躁的朝着倚凡摆了摆手,“不吃了,本王今日就守在这里了。”
倚凡把手中重新浸湿的帕子递到时深手上,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霍随,无奈的摇了摇头。
这么多年,她这还是第一次看到自家主子对一个人这么上心。
当年先皇病重的时候,时深也没有如此认真过。
那时候宫里的太监宫女在私底下都偷偷的骂过萧简,说皇上皇后真是白疼了他这个小儿子。
有些大胆的太监见到他的时候更是装作看不见,大摇大摆的从他面前过去也不行礼。
时深倒也不生气,无论有什么事情都会赶在宫门落锁之前出宫,一夜也不曾在宫里待过。
看来这次主子是真的遇上能让他用心的人了。
倚凡在心里这样默默的想着。
王杞把药熬好之后,时深便拿着勺子一勺一勺的往霍随的嘴边喂。
只是床上的男人紧闭着双唇,一口也不曾喂下去,最后全流在了衣服上。
看着时深拿着帕子有些不熟练的给人擦药的样子,王杞端着药碗站在一旁不禁开口问道:“主子,要不然让奴才来吧。”
时深直接拿过王杞手中的药碗,摇了摇头,“本王亲自来,你下去吧。”
等王杞把门关上之后,时深便直接把药一口气灌到了自己的嘴里。
苦味立刻在口腔中炸开,让时深的眉头皱成了一团,看着床上紧闭着双眼的霍随,时深下定决心,俯下身子将唇贴在了对方的唇上。
没事,他现在正昏迷着,什么也不知道。
时深在心里自我安慰道。
就这样,一碗药时深自己喝了小半碗,其他的尽数喂进了霍随的口中。
中午,倚凡还是放心不下时深,命人直接把饭菜端到了西偏殿。
时深草草对付了几口,便走到床前将手抚上霍随的额头,试了试温度。
又抬手放在自己的额上比较了一番,发现人依然还烧着。
“王爷别急,太医不是说了要两个时辰才能退烧吗,这才过了一个时辰。”
时深走回椅子上坐下,拿起倚凡刚刚倒好的茶,低声说道:“本王这是怕他给烧傻了!”
在西偏殿里守了霍随一下午,时深最后自己也熬不住坐在床边开始打盹儿,等到王杞进来给他披衣服的时候发现人的烧已经退下去了。
时深这才松了一口气。
只是退烧之后的霍随脸色更加苍白,连嘴唇上也没有一丝血色。
吩咐王杞再去打盆水来,时深走到窗前看到了已经升起的那一轮明月。
月光洒在桌案上,让整间屋子里更加清冷。
时深的思绪也开始飘远,记忆中,他从来不曾见过如此模样的钟闻溪。
于很多人甚至很多神而言,钟闻溪一直都是定海神针般的存在。
那时候三界之中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众神都会去三十六重天找他。
没错,是先去找时深。
而这个时候,钟闻溪往往会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要么站在一旁静静地听着,要么还在花园里摆弄着花草。
如果时深听完之后觉得此事应该让钟闻溪去解决,他才会回寝殿换身衣服之后再拉着人一同前去。
无论什么事,他都能摆平。
就连最大的那件事,他都摆平了。
虽然最后的代价是他自己。
时深也从来不曾这样照顾过钟闻溪,神嘛,总是不老不死不生不灭,自然也不会因为这些小伤而矫情些什么。
正想着,床上人的几声呓语又将他拉回了现实。
霍随退烧之后依然没有醒,下午吴太医又命人给他送来了几瓶金创药,还特意叮嘱一定要仔细涂抹,万万不能再因为发炎而高烧了。
擦药的时候,时深直接将王杞撵了出去。
给人脱下外袍,时深才发现霍随那件白色的中衣已经被鲜血染透了。
时深鼻头一酸,差点直接哭出来。
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霍随,你快点好起来,等你好了之后,我陪你一起去报仇好不好?”
时深小心翼翼的脱着霍随的衣服,嘴里还嘟嘟囔囔的念叨着。
等给人擦完药换好衣服,时深自己也出了一身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