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席间到西偏殿,时深这一路上吹了不少冷风,此时酒劲正好上来,看着端坐在椅子上的霍随有些模糊,使劲甩了甩脑袋,一个不稳直接摇摇晃晃的朝着男人扑了过去。
霍随下意识的想伸手去接,却忘了自己根本动弹不得,只得虚虚的抬了抬手。
眼看就要一头栽倒人怀里,时深突然停住了脚,接着整个人便扑在了霍随的腿边。
霍随垂眸面部无情的看着脚边的人,若无其事的把手收回搭在椅子上,静静地等待着时深接下来的动作。
一靠近霍随,时深便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颤颤巍巍的撩起霍随的腿上的喜袍,一双黑靴便出现在时深的眼前。
霍随被时深的动作吓了一跳,正要伸手去遮,却不想时深突然手劲大的惊人,一把把他的手甩开,又俯下身贴得更近了些。
和醉鬼讲道理是讲不通的,霍随此刻也就直接随着时深去了,他倒是要看看,这位平时锦衣玉食的王爷到底要干什么。
“疼不疼啊……”
时深哑着嗓子问道。
想要去给人脱鞋的手只停在半空,人也不敢把太多的力量压在霍随的身上,时深只得强撑着身子半跪在地上。
时深一抬头,便对上了霍随那双备受生活搓磨的眼睛。
这是第一次有人问他疼不疼。
从被捕获入狱开始,一个又一个非人的刑罚用在霍随的身上,他都没有吭过一声。
霍随十二岁跟着父亲上战场,身上的伤疤数不胜数。
十五岁时曾被一刀砍到要害一命呜呼,奄奄一息的躺在军营的大帐里,他的父亲还在前线奋勇杀敌,只留了一个从医馆里叫来的小厮给他熬药,也没有人来问过他那时候疼不疼。
霍随觉得时深的眼睛仿佛有一种魔力,定力差的人很容易被卷入他的陷阱之中。
紧紧的抿着唇,霍随干脆眼不见心为净的再次闭上了眼睛。
等了半天没有得到回应,时深扶着桌子费力的站起来挪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拿起茶壶倒了一杯茶,刚放到嘴边便发现这茶已经凉透了。
“倚凡!”
王杞刚刚搀着他过来时,便告诉他今晚倚凡会一直在门口守着,有什么事就随时吩咐。
只是倚凡到底还是个姑娘,今夜还是自家主子的洞房花烛,为了防止自己听到什么不该听到的东西,在时深进去之后便躲到了一旁的廊道里。
时深又叫了两声,还是无人回应。
“这丫头,去哪儿躲懒去了。”
说着,时深便抬脚走到门口,刚开了一条门缝,外面的凉气迎面扑了上来,让他打了个哆嗦。
隐隐约约间听到有人在叫自己,等倚凡快走到门前时就看见自家主子正开着一丝门缝,嘴里果真唤了她的名字。
“怎么了王爷?”
怕时深着凉,倚凡直接伸手又把门掩了过去,自己则站在门外不敢向屋里多看一眼。
“茶凉了,去换一壶来。”
倚凡走后,时深本想继续坐着,只是身上实在冷的厉害,幸好下人把火炉烧的正旺,便贴在炉边烤手。
“将军放心,既然进了王府,我自然不会亏待了将军。”
霍随静静地坐在那里,呼吸都淡了几分,听到时深的话眼皮轻动了一下,依然没有说话。
“诬陷将军的人,我自会让人查清楚。”
时深对着手哈了一口气,搓了搓又继续放回炉边,继续说道:“将军的脚,我也会想办法找人医好的。”
脚筋都断了,哪里还有能医好的可能?
听着时深颇具真心的话,霍随也不忍心泼一头凉水在人身上,只是心里更加疑惑。
无缘无故的,怀安王何必帮他这么多?
想必都只是些空话罢了。
连着几句话都没有人应答,时深倒也不尴尬,又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身对着霍随说道:“对了,我前几日命人造了一辆轮椅,想必明日就能送来,到时候将军走路时就不必再忍受疼痛了。”
霍随好像入了定一般,从头到尾都没有要搭理时深的意思。
真无趣。
时深低声嘟囔道。
练武之人的耳力强于常人,时深的声音虽小但还是被霍随听了下去,嘴角微微扯起一丝弧度,只是很快又被人给压了回去。
“王爷,茶给您沏好了。”
倚凡在门外轻轻的敲了几下,悄声说道。
“直接拿进来吧。”
屋里的蜡烛把时深的影子映在窗上,倚凡看着屋里人脱衣服的动作脸上一红,不敢轻易推门进去。
“这……这合适吗?”
觉得里面喜袍的带子系的有些紧正想脱下外袍整理一下的时深有些疑惑的皱起了眉头,呵声道:“这有什么不合适?进来!”
倚凡一进门,便感觉出了两人之间气氛有些不对劲,把茶壶放到桌上,给时深倒了一杯茶之后又给霍随倒了一杯放在旁边。
出门的之前倚凡看着二人的样子还是有些不放心,犹豫了片刻之后开口说道:“王爷……要不要再给您加一床被褥过来?”
时深拿起杯子正准备喝茶,听到她这么说直接被呛了一下,咳的厉害。
这丫头一天天的到底在想什么?该有眼色的时候看不出来什么,现在倒是机灵了。
倚凡见状急忙跑过去在时深的背上轻拍了几下,心里更是担忧。
“不用麻烦这位姑娘,王爷今晚还是回正殿睡吧。”
一直没有开口的霍随在听到时深咳嗽之后才缓缓的睁开了眼睛,看着乱作一团的主仆二人冷声说道。
好不容易把把气喘顺了,时深冲着倚凡摆了摆手,示意她自己没事,缓了一会儿之后才开口道:“不必拿被褥了,你把正殿烧的暖和一些,本王一会儿就过去。”
倚凡退下之后,时深直接熄了蜡烛,借着火炉里摇曳的亮光走到窗边,抬手把支着窗子的棍子取了下来,“将军以后就安心住在这里,我今晚来这儿也是怕隔墙有耳,做戏总要做足了不是。”
床上的被褥都是刚刚做好的,用手一摸就知道十分舒服。
看在霍随有伤在身的份上,时深有些不舍得把床让给了他,自己则在众人都睡了之后偷偷的溜回了正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