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有些冷，众人架起火堆围坐一团。
“殿下，感觉如何？”南宫晔忽然问。
“还好，我不是很冷，我先去睡了。”
白蓁蓁也不知道南宫晔问的是哪个方面，敷衍道，随后起身准备离开。
“做个好梦。”
南宫晔笑了笑，眼里好像还有些惋惜，白蓁蓁一阵莫名其妙。
白蓁蓁刚回到帐篷里准备躺下，便听见外面兵器碰撞的声音。
“阿四。”
“属下在。”
“是楼彧的人吗？”
“回主子，是。”
“那看来不用你出手了，那我们等着吧。”
“属下遵命。”
“对了，玲珑呢？”
“回主子，玲珑姑娘去河边了。”
“好。”
没过多久，外面打斗的声音停止，白蓁蓁探出头准备看一眼外面的情况。
后来，白蓁蓁就只记得那天晚上天很黑，真的很黑，连火把的光都暗暗的。
暗四忽然拦住白蓁蓁，拿起枕头扔了出去。
落地只一秒，便被不知何处飞来的箭射穿。
“阿四，这……”
白蓁蓁捂住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发出太大声音。
“回主子，外面不是楼彧的人。”
外面拿着武器的人缓缓靠近，白蓁蓁急出眼泪。
“公主殿下，怎么不出来呀？”
是南宫晔的声音？！
“太子殿下这是何意？莫不是想背信弃义？”
白蓁蓁强自镇定，回答道。
“怎么会？公主殿下既然马上要成为孤的太子妃，孤自然是想让太子妃提前为我大楚做些贡献了。”
“哦？还未成婚太子殿下便要弑妻了？”
“我劝公主殿下还是不要妄图拖延时间了，来人，上。”
侍卫靠近，刚掀开帐篷，暗四手起刀落，便落下头颅。
“孤王怎么不知公主殿下还有别的男人？都给我上。”
暗四一跃而出，手刃侍卫拿起地上掉落的刀递给白蓁蓁
白蓁蓁的毒药配上暗四的武功，倒也有些作用。
只是远处的弓箭实在是防不胜防，很快击中暗四的肩膀，接着是腹部。
白蓁蓁又是一把药粉洒出。
二人退回帐中，暗四将箭拔出，白蓁蓁将药递给他。
“阿四，你听我说，你现在去找楼彧，快，他不敢杀我的，真的。”
“你快去！快去！”
白蓁蓁很是慌乱，上药的手都在抖，不停地讲。
但她想让暗四活着，暗四和她不一样，穿越而来过的这几天已经是老天对她的恩赐了……
“主子，得罪了。”
暗四一个手刀，白蓁蓁晕了过去，亲了亲白蓁蓁，便走了出去。
……
再后来，峡谷坍塌，一个赢家也没有。
等白蓁蓁再次醒来，已经是一个月之后了。
“阿四，阿四呢？”
白蓁蓁睁开眼，抓住旁边侍奉的玲珑的手，第一句话便是询问暗四的下落。
“殿下，你先别着急，喝口水先。”
玲珑见主子醒来，赶忙把水递过去。
“阿四呢？”
“殿下，节哀，大家尽力了。”
白蓁蓁住了嘴，只是眼眶慢慢发红，闭上眼睛，豆大的泪珠从眼角滑落，好一会儿，没再说话。
“我睡了几天了？”
“一个多月，楼公子的人赶到的时候，碎石把所有人都掩埋了。”
“我知道了，扶我起来吧。”
玲珑小心翼翼扶起白蓁蓁，像是对待易碎的洋娃娃。
“你没受伤吧？”
“奴婢对不起殿下，要是奴婢能再早回来一会儿，要是没那么蠢能再多看看……”
玲珑的泪就这样下来了。
“不怪你，我也没想到。”
白蓁蓁抱了抱玲珑，玲珑止住哭声，擦干眼泪：“殿下，你醒了，我去通知余小姐。”
“这是哪？”
“回殿下，这是楼公子城外的房子。”
“嗯。”
玲珑走后，白蓁蓁的眼泪忽然就下来了，可是这一次，再也没有暗四来帮她擦干眼泪了。
她的阿四呀，还是要把生的机会留给自己；还是想为自己做些什么。
可是那天那么多人，那么多武器，还带着箭伤，该是有多疼呀。
他明明一直很听她的话的，怎么这一次敢擅自行动呢？
“小白，你醒了？”
余玥的声音传来，将白蓁蓁的思绪拉回。
“小余子，你来了。”
白蓁蓁转头，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上还挂着未风干的泪痕。
余玥上前，抱住她：“小白，哭出来吧，昂！”
“小余子，你说他该有多疼呀？”
白蓁蓁的眼泪止不住的下来，余玥只得轻轻拍着她的背，放松她的呼吸。
过了不知多久，白蓁蓁没了力气，晕了过去。
又过了几天，白蓁蓁的精神状态好些了，身体也恢复的差不多了，才开始盘算之后的计划。
“阁主，白小姐求见。”
“哦，本阁主的妹妹？请她进来呀。”
楼彧的毒就剩下最后的一段时间了，此刻倒有些悠闲，听到白蓁蓁的声音，放下手里的书。
“有什么事情吗？”
“我打算接手茶楼。”
白蓁蓁开门见山。
“这是必然，毕竟它本来就是你的，但是你现在的身体状况……可以吗？”
楼彧上下打量，不太相信。
“可以的，就今天吧，现在。”
“楼一，备车。”
“属下遵命。”
白蓁蓁带着玲珑回到茶楼，接下楼三手中的活，楼三却不敢把“解脱”表现的太明显。
隔天白蓁蓁又在隔壁盘下一间医馆。
于是将近一年的时间，白蓁蓁都是白天帮人看病，晚上盘账。
每个月还会再培训一批医者，壮大医馆。
她想让自己忙起来，这样就不会去想那天的场景，去想暗四了。
可她总是会在吃饭前下意识地叫阿四的名字，总是会在梦里见到他说想让主子开心，总是会在夜深人静时一个人对着窗户发呆。
看，我真的很爱你，连梦里都会下意识的叫你。
那天山上人为的碎石没害死自己，也没害死南宫晔，楚国对外宣称太子妃死于意外，太子死里逃生，如同他们本来设想的一样。
楚国死了一位太子妃，燕国失去一位公主，但是没人会在意，为了大局必定会有几个小人物付出生命。
南宫晔稳定了自己的太子之位又可以再迎娶一位青梅竹马的太子妃，萧皇后开始为自己的女儿挑选未婚夫。
可是阿四，我在乎，好像也只有我在乎
……
一年的时间里，白蓁蓁把茶馆的生意越做越大，再没什么顾忌，连混迹多年的楼彧都有些惊讶于白蓁蓁的手段和扩张的速度。
又凭着自己一手妙手回春的医术被京城的人尊称为“神医”。
但是没人知道神医的面纱下是死去多时的公主殿下。
年底的时候，蛮国内战愈演愈烈，彻底分裂，开始统领小部落对余下三国发动战争。
余骁受命御敌，又离开京城北上。
余玥时不时会来帮忙，更多的时间是在给楼彧治病；白夭夭开始着手接下巫师玄机的任务；白煜娶了丞相府小姐徐曼柔为侧妃，好像对余玥也有点意思；楼彧的毒解开了，专门设宴请江湖人士做见证，认白蓁蓁为妹妹，但是白蓁蓁现在也不大需要了……
只是没人再提起过那天的事，再也没人提起……
一切都在变，一切又都没变……
再次入秋，白蓁蓁已经习惯了这里的生活。
楚国皇帝病危，便寻名医不得治，不知从谁哪里知道了燕国神医的存在，赶忙遣人来请。
白蓁蓁倒是没有正面回应，楚国使者到来，拿出的赏金不比去年的彩礼少，白蓁蓁还是不为所动，等到使者求到皇宫朝臣亲自来请的时候，白蓁蓁才给了那么丁点儿反应——
“神医向来菩萨心肠，不会见死不救的。”
“阁下也看到了，每天来找我看病的人不计其数，我也不能见死不救。”
白蓁蓁还在把脉，头都没抬。
“可是此事关系到燕楚两国的关系，想来神医还是分得清孰轻孰重的。”
“那又如何？阁下不知医者仁心，众生平等？”
“神医，你看这……”
朝臣也是左右为难，骑虎难下。
“阁下不必着急，你有你的难处，我也有我的难处。”
白蓁蓁给了台阶。
“神医有何难处？但说无妨。”
朝臣抓住机会像是救命稻草。
“我不仅是医者，更是学生的老师，我走了，我的学生怎么办？”
“神医的意思是？”
“我的学生不像我，无欲无求，有些还是想入仕途的，我有个学生，还是对太医院很感兴趣的。”
“这……”
“当然，我也不是枉顾王法目无规矩的人，按照你们的考核制度来。”
“那就麻烦神医了。”
“小满，过来吧。”
“来啦。”
来者是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瘦瘦小小的，脸上的笑甚是抢眼。
“那我便在此谢过阁下了。”
……
第二天，白蓁蓁简单收拾一番便带着玲珑出发了。
楚国的宫殿比起燕国宫殿的富丽堂皇还多了一层异域风情，宫殿是圆锥体架着圆柱体，顶端镶嵌着巨大的夜明珠。
想来南宫晔也算倒霉，老皇帝都要病死了自己马上就要登基了，结果因为兄弟相争不得已要死马当活马医。
不过倒也遂了白蓁蓁的意，让她不至于自己想办法再来一趟楚国。
“神医，到了，请下车吧。”
“嗯。”
“这边请。”
一路跟随指引，记下路线，白蓁蓁被带到南宫晔与南宫皓面前。
南宫晔还是白玉腰带金纹黑袍，手中的折扇换成了奏折，见白蓁蓁到来只是浅浅笑了笑点头示意。
南宫皓显然在周身气质方面比不上他哥，倒也不赖，剑眉星目，丰神俊朗，奏折被随意的捏在手里。
“神……神医，还请治好父皇。”
南宫皓的语气很是急切真诚，但是显然没想到来者是个女人。
“嗯，我会尽力的。”
白蓁蓁微微鞠躬，跟着二人来到楚国皇帝的房间。
楚国皇帝身着寝衣躺在床上，呼吸微薄，已是濒临死亡之兆。
一番检查，白蓁蓁有些难以开口。
“神医，我父皇怎么样了？”开口的还是南宫皓。
“只是纵欲过度，危害身体，先做个针灸，再开些药就好了。”
白蓁蓁努力让自己声音听起来正经。
“真的？”
南宫皓半信半疑。
“自然，当然二位如若不信，大可另寻高明。”
白蓁蓁当然不会说全，只有这样治好之后大家才会信了自己的邪。
“如此，那神医请吧。”
南宫晔开口。
白蓁蓁没再耽误，开始治疗，针灸过后，又开了药方。
当天晚上，楚皇竟悠悠转醒，隔天便要摆宴犒劳。
宴会上群臣共饮，还有很多奇装异服的附属国使者。
“神医，不知想让朕如何犒劳你？”
“回陛下的话，报酬在来之前便已经给过了，再者，为了两国的和平长久，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白蓁蓁站起来回酒，一饮而尽，外人只看到出露的天鹅颈与小巧的下巴，也足以让人浮想联翩。
“哈哈哈，神医不愧为女中豪杰。”
“陛下过誉了。”
白蓁蓁：你的福气在后头。
隔天白蓁蓁再去给皇帝治疗。
“神医，朕还有几天可以恢复？”
“回陛下的话，这病不是一时半会就可以好的，当然也不单单是我说的纵欲过度，还有一味长期的毒一直参在里面。”
“长期的毒？”
“对，有很长一段时间了，大概在十年前，再具体我也说不上来了。”
白蓁蓁并未停止手上的活，漫不经心地回答道。
十年前，正是立太子的时候。
“朕知道了。”
一连十几天，白蓁蓁每日都来针灸，取血，楚皇的气色也日渐好转。
“主子，我们什么时候离开？”
玲珑摆弄着容器里的蛊虫，有些无聊。
“快了。”
白蓁蓁看向远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神医，你明天就要离开了？”
“是的陛下。”
“你一介女子无依无靠在江湖上行走必定是极不安全，不若看看我的两个儿子，可有你中意的？离王他跟朕提过——”
“回陛下的话，我夫君早逝，我并无再嫁想法。”
皇帝吃了瘪，乖乖闭嘴。
……
临走前白蓁蓁买了一束菊花，路途上拐到掩埋暗四尸骨的峡谷，坐了一会，把花放下，便离开了。
阿四，我真的是一个心狠手辣的人，可是你当时那么疼，他一定要比你更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