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的文子端,被封闭了全身气血,起身困难,可他话语中依旧十分坚定。
何昭君眼眶一红,问龙飞白:“飞白,这刮骨疗毒,怎么刮啊?”
“他受伤的地方靠近心肺,为了避免过程中失血过多,需要先吃下止血药,只是这种药,药力一过,伤口会非常非常疼,之前有人试过,熬过了过程中的刀割,却在结束后的晚上,被活活疼死了。”
何昭君捂着嘴,不让自己哭得声音太大,她咬紧牙关,强行把泪水咽了回去:“没有止痛药吗?”
龙飞白沉吟片刻:“有,名叫美人罂,这种程度的疼痛,只有以美人罂汁液入药,但是古羌准备的草药当中,没有此物。”
何昭君听到这个名字,就想到文子端当时翻动药典,自己曾看到过画册上,美人罂的模样。千金难求的药物,也难怪古羌没有。
“我去找,这荡漾山中,奇花异草无数,我不相信找不到。”何昭君就要出门,可文子端却拉住她。
“就算你找到了,我也不会用的,你可知,有人误服美人罂,最后成了一个废人?哪怕只是有可能,我也不会让自己成为一个废物。”文子端气息微弱,力气却依旧不小,拉着何昭君不让她走。
他躺在床榻上,看着龙飞白:“先救顾观,之后便替我刮骨疗毒,生死有命,我不怪你。”
龙飞白点点头,他心中此时一阵阵难受,怕是何昭君知道,文子端这一次十分凶险,已经肝肠欲裂。
只是这会儿,何昭君思虑半晌,擦擦眼泪,转过头来,抱着文子端:“那你答应我一件事,你答应我,我就同意你冒险疗伤。”
文子端伸手摸了摸何昭君的头发,神色温柔:“好,你说什么,我都答应。”
何昭君又哭了,文子端还没有听到是什么要求,就马上同意,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傻子!
“子端,明天下午,我们就依古羌的习俗,在黄昏时,办一场昏礼……”她哭得不能自已,泪人一样伏在文子端胸前,“今日之后,我们便是一家人了,你若是敢丢下我一个人,我也绝不独活!”
文子端的手一僵:“……你知道的,昭君,在今日之前,我日思夜想,只想要早些与你成婚……多少次,我都恼恨自己,早知道我会如此后悔,自冯翊回到都城的第一日,便向父皇求娶。”
“今日之前?那你现在不想要我了吗?”何昭君带着哭腔,抬头看文子端。
“想,做梦都想。”文子端声音不大,逐渐闭上了眼睛。
他想过许多次,子晟与少商成亲时,正在热孝中,没有好好操办,甚至为了方便动手,婚服当中还穿着软甲,他当时就想,一定要让何昭君穿最美的嫁衣,办一场都城最大的仪式。
现在,却只觉得一切都成了妄想。他一只脚已经跨进了鬼门关,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死去,挨了刀可能会大出血,血止住了也可能疼死,熬过了今晚,伤口这么深,也可能没办法活着回到都城。
而昭君呢,她还那么年轻,又意气风发,还有大好的天下,没有去看看。他文子端要有多么自私,才会同意,在今日这个时候,娶何昭君为妻?
前二十多年,大公无私就是他人生的信条,到了今日,他却只想自私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