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低调低调,你小子也给我低调点,不要乱说话,老夫知道你是个大嘴巴,乱传出去,小心老夫揍你哦……”
“哈哈哈哈,不敢不敢……”
“走快点,别嘴贫,还有不少路呢……”
“好的好的。”
祈无道迈开身形,大步流星。
空中留下道道残影,一团青色的云在他脚下升起,所过之处,狂风涌起看样子像是使用了什么飞行秘法,速度提升了不止一倍。
年轻人见状也是笑着点点头,迅速舞动身形,紧跟其后。
二者很快消散在了月色之中。
冰凉的夜色寡淡如水,唯有茫茫的密林之中,传来祈无道摇头晃脑唱出的不协调的歌声:西郊有密林,助君出重围……
…………
苏恒睁开了眼睛,无神的眸子直视着漏风的天花板。
其实他很早就醒了。
只不过不愿醒来,不愿接受这残酷的现实。
还是熟悉的环境。
漏风的屋顶上飘着几根茅草,破败的小房子里没有几件家具,一览无余。
李宁家,就是这么朴素且无华。
天地是我屋,月亮当蜡烛,盖的肚囊皮,垫的脊梁骨。
苏恒翻了个身,剩下的那堆干草,枯黄坚韧,扎在身上生疼。
不过他并未在意。
心里早就空了,身体上的疼痛又算得了什么呢?
他这般想着,冷漠的眸子里,没有半点神彩。
“兄弟,你醒了!”
门口处传来响动,苏恒转过头一望,便看见李宁推开门快步走来,黝黑的面庞上满是欣喜。
“宁哥,我昏迷了多久?”
沙哑的声音传来,沙哑到连他都不易察觉的皱了皱眉头。
“兄弟,你可算是醒了,整整昏迷了四天啊!”
李明冲了上去,给了苏恒一个大大的熊抱。
“四天了么?”
闻言,苏恒一愣,心中一片恍然,已经过去这么久了。
他笑了笑,并未说话。
面对李宁的关心,心中流过一丝暖流,坦然接受。
“李宁哥,那日……”
其实他对李宁还是有些愧疚的,好兄弟一腔热血,可他为了李宁的安全着想,还是击昏了他,确实有些不仗义。
正当他开口要说些什么时,李宁打断了他,摆摆手道:“没事,都过去了,兄弟也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你能活着回来,我已经很开心了……”
苏恒点了点头,面对李宁的理解,苏恒感动之余,还带着些许欣慰。
“对了,好兄弟,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还痛吗?”
“还行,应该死不掉。”
说着这话,苏恒挣扎着想要坐起,可发现只要稍微一动,便会有刺骨的疼痛自身上传来。
撑起的双手无力支撑,又垂落下去。
李宁赶着忙扶住他,看着苏恒嘴角微抽,忍不住道:“好兄弟,你伤的太重了,休息休息。”
苏恒苦笑一声,摇了摇头。
就刚刚的动作幅度,便让他四肢顿感无力,双目眩晕。
不仅如此,这种刺痛仿佛是触及灵魂一般,一阵一阵,一点一点割开他的神魂,剧烈的抽痛。
显然,这是剑客强行将灵力灌输于他,脆弱的身体支撑不住如此强大的力量而导致神魂与肉体皆受损的代价!
强烈的痛苦伴随其身,苏恒冷淡的眸子却没有半点波动。
他知道,若是让他再选一次,他必然也要使用那股不属于他的力量,否则,他根本就不是炼气期修士的对手,甚至在当日便会被那修士以雷霆之势,一指灭杀。
所以,他并不后悔。
不过就算灭杀了修士与王麻子,可他心头的疑虑也没有打消。
他眉头紧锁,闭上眼眸,想起了当日的情景。
那是一个噩梦,一个一辈子都忘不了的噩梦。
直到现在,他都觉得那大抵是梦,因为他根本无法接受这残酷的现实。
李宁看着苏恒难过的模样,知道他沉浸在痛苦的回忆之中,很聪明的闭口不言,只是轻轻拍了拍苏恒的手,以表安慰。
半晌过后,干草堆上的少年终是缓缓睁开了眼眸,瘦削的脸上流露出一抹苦涩与哀伤,他的心就像缺失了一块,再也填补不了心中的空白。
对上苏恒的眼眸,李宁心头一颤。
这是一双怎样的眸子啊?
原本清澈无瑕的眼眸,漆黑如繁星的双眼,现在却变得一片空洞与死寂,仿佛失去了灵魂。
李宁看着一脸心痛,紧紧握住苏恒的手,正要出言安慰,却见得苏恒轻轻叹了一口气,道:“宁哥,雨儿怎么样了?”
空洞的眸子绽放着些许光彩,苏恒满脸希冀的看着李宁。
他就像一个输光一切的赌徒,一无所有后,希望听到这一切都是梦,都是幻想而已,其实自己没有输,没有失去一切!
一听这话,李宁原本平静的神色突然发僵,眼神有些躲闪,不敢看苏恒的眼睛。
苏恒看到李宁的迟疑,惨然一笑。
沉默不是最好的答案吗?
他以为李宁已经知道了雨儿的情况,生怕他伤心,故意不说。
最后的希望破灭,这终将不是一场梦。
苏恒的脸色变得极其灰暗。
“听我说兄弟,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比你想的还要更复杂!”
李宁慌忙道。
苏恒苦笑一声,闭上眼眸,摆了摆手:“李宁哥,不用说了,我已经知道了。还是谢谢你把我救回来,大恩,无以为报,今后,苏恒必当十倍奉还!”
“兄弟,你不是我救的,救你的,另有其人!”
李宁见苏恒不信,急切的说道。
苏恒眼眸睁开了一丝,流露出绝望之色。
显然他对雨儿活着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只是因为李宁还在着急的跟他解释,这才强忍着巨大的心痛感,听他说完。
李宁看着苏恒悲苦的样子,不忍心的背过头去,咬咬牙开口道:“兄弟,我实话跟你说了吧,省得你不相信我。
“救你的其实是两名道人,当时我在一处密林中醒过来,他们把你交给我,并跟我说,要想你活着,切莫告诉你他们的行踪来历,否则死无葬身之地!”
听到这,苏恒的面色变幻不定,这两名道人亦正亦邪,将他救起,可又不愿让他打探行动,按一般的道理来说,那必定不是什么好人。
“然后呢,他们还说了什么?”
苏恒淡淡的问道,可手中紧握的拳头,还是诠释了他心中的紧张。
“他们说,既然他们有能力将你救回来,就有能力将你悄无声息的抹杀!这也是我犹犹豫豫不敢告诉你的原因,生怕你去找他们。而他们的背后还背着一个女孩,也许那就是雨儿!”
苏恒圆睁眼睛,声线陡然拔高:“你是说,他们把雨儿带走了?!”
苏恒闭上双眸,再次睁开,脸已是阴晴不定。
“你看清楚他们的样貌没有?”
李宁紧皱着眉头说道:
“天黑,看不清容貌,只能大概看清楚脸型,面生的很,应该不是本地人!”
话到这儿,苏恒已经完全明白了,挣扎着就要爬起。
无奈身上的剧痛,太过强烈,刚刚起身的苏恒又倒下了。
不过这次,他没有选择躺平,而是扛着剧痛,一次次的坐起,一次次的落下。
李宁看着这般如同自残的举动,大急,赶忙对苏恒说:“兄弟你在干什么?快躺下,快躺下!”
他按住了苏恒,阻止了他疯狂的举动。
李宁常年干活,身材魁梧的跟个熊一样,一下子就把瘦弱的苏恒给镇压了。
身下的苏恒大吼着要挣脱出去,可身上的力量早已抽干,甚至过犹不及,抵抗的力量轻若棉花,像给别人挠痒痒似的,哪里还有先前的霸气?
“兄弟,兄弟!你先冷静下来听我说!”
李宁见苏恒,久久不能控制住自己,朝着他大吼道。
“撒手,撒手!清醒一点!”
李宁用他那铁钳般的双手控制住了苏恒,抓起他的胳膊一阵摇晃,强迫他冷静下来。
苏恒无力的晃荡着,眼中的情绪哀莫大于死。
不久。
李宁见苏恒不说话,只剩下急促的喘息声,这才拍了拍苏恒的肩膀,沉声道:“兄弟,对于家妹和伯父的事我深表哀悼。我李宁虽说是个糙汉子,但也懂一个道理。人活一世,草木一秋!生死由命,无法避免!你记住。二者相斗,只有活着的人,才配称得上是赢家,才能拥有绝对的话语权。我听说了,王家的王麻子和他那成仙的三叔都死了!现在满村的人都在揖拿凶手,你若是出去不但救不着人不说,反倒会必死无疑!”
苏恒愣愣的看着他,眼中陷入深深的迷茫之中。
李宁看了他一眼,接着道:“我知道,这都是我的兄弟做的!他很强很厉害!我一直都清楚,他有这个能力!可是现在你刚刚战斗完,元气大伤,实力十不存一,现在出去等同于自投罗网!我知道你想干什么,你是想寻那两位道人,把雨儿夺回来吧!我不否认,你有这个能力。因为自从王麻子和三叔死后,我便已经知晓,可惜,现在不能,也绝对做不到!”
苏恒的心情他绝对理解,本就无父无母,被苏老汉收养,感情深厚。养到十余载,一日之间家破人亡,怎能受得了这等打击。
此刻,就算是苏恒拿着刀出去要与人拼杀,李宁都不觉得奇怪。
但他不能。
他不能让苏恒做傻事,白白丢命!
“那我能怎么办?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任由他们将雨儿夺走,不能入土为安吗?”
苏恒双手抱头,满脸痛苦。雨儿心脏碎裂,必死无疑。可他们还将雨儿的尸体带走了,到底想干什么?
难道,他们看上雨儿的……
轰的一声,如同平步惊雷,在苏恒心中炸起,一种可怕的念头在苏恒脑中久久不散。
生前已经过得够苦了,死后还要遭受如此折磨?
一想到这儿,苏恒心痛如刀绞。
暴虐之气自苏恒眼中涌起,他恨不得现在将那两位道人撕碎,将雨儿夺回来!
这可是他与爷爷的约定啊,否则九泉之下无颜见到爷爷!
可如今残酷的现实摆在面前。
他不否认李宁说的不无道理的。
天下之大,何处寻找。
那几位道人竟然能在高手如云的王府救他,必然是名真正的修士,并且手段不低,若是盲目前去,雨儿的身体夺不回来不说,自己也会命丧于此。
他们提醒李宁的话,目的很明确。就是提醒自己不要来找他们,否则死路一条。
那冷漠的口气,轻蔑的语气,似是已经深知他的底牌,对他的实力表示不屑。
也根本不怕他找上门去。
想到这儿,苏恒不禁泪流满面。
老天爷,你为何要如此折磨我?
他自己只身一人,了无牵挂,如同亡命之徒,并不怕死。
可怕就怕在若是无用的死了,报不了仇,那么他死也不会瞑目的!
李宁憨厚的脸上流露出怜悯之色,重重的拍着苏恒单薄的肩膀,宽慰道:“没事的,兄弟!这件事绝对不会算了!我虽说是一介凡人,但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麻雀虽小也是肉,就算拼尽我的一条老命,也要与你共进退,查出真凶,不然我也不会告诉你真相,而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的!你现在的任务就是抓紧时间养伤,待你伤势一好,一切准备就绪,我们就行动!”
苏恒定定的看着他,沉默许久,二人的目光之中皆是印出了对方的倒影,坚定的目光,让苏恒微微动容,一声好字,回荡在了草屋之中……
……
爷爷的尸骨终是被安葬了。
安葬他的不是别人,正是苏恒拜托的李家夫妇。
苏恒四日未归,下落不明。
无奈之下,夫妇俩冒着巨大的风险,将他安葬。
自此,苏家的田埂边多了一方矮矮的坟冢。
虽说入土为安,可说到底,夫妇俩还是挺心慌的,害怕王家报复,牵连于他们,整日生活在恐慌之中。
遂未立墓碑,草草了事。
好在王家出了如此之大的变故,家族分裂,王家二叔掌权,将王地主以及三叔党羽一并铲除,登上家主之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