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市自那二人走后,又慢慢恢复热闹起来。
面馆倒是提前关门了,老太婆从身上摸出两块碎银子塞进哑巴小二手中。
“小徐,你走吧,多谢你这几日来帮忙了。”
“老太婆我快入土了,死了便死了。”
“那群人肯定会再来的,你还年轻。”
说着便推搡着小二往外走,自己则是将在这木棚店门关上。
小二拿着银子,在外面啊啊啊巴的喊了几声,又敲了敲门,可那木店门却始终没有再开。
无奈之下只好将碎银揣入怀里,有些落寞的离开了。
他低头警惕着路边的行人,左拐右拐,最后停在了一个依山搭建的木屋前。
“杀那个人准备了挺久吧?”
突然出现的声音让小二迅速回头,后退紧贴着木屋。
随后他面色惊讶,就见到一黑色衣衫中年人负手而立,在数丈之外盯着他笑着。
“阿巴啊啊。”
小二发出让人听不清的言语。
“你叫徐三?”
黑衣人开口询问道:
小二神情颤了一下,背靠着屋门的身子微微挪动了一步。
“那光头应该是你诱过来的。”
“有些好奇你是如何知道那两名宗门弟子会如此恰巧路过。”
“所有的一切都设计的如此巧妙。”
“一个凡人轻易借势杀一名修士,挺不错。”
黑衣人自然是陈幻的黑剑傀,在树上看完一出好戏后便直接跟了过来。
小二摊了摊手,又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好像在说他听不懂。
然后他原地踏了几步,指了指天上,此时渡口正好有一艘飞舟进渡口,陈幻有些疑惑的抬头看了眼。
就在这时,那小二骤然用力,后背顶向木屋门,木屋门轰然倒塌。
在倒塌的同时三根弩箭从屋内飚射而出,如同三道黑光。
只是这些小东西太无力,陈幻根本都没想过防御。
“铛铛铛”三声,弩箭射在陈幻眉心,冒起火花弹射出去。
小二瞳孔一缩,有些难以置信,这几支箭矢,就算筑基期挨到不死也得重伤。
可眼前之人甚至法力都未曾动过,一种强大的压迫感涌上心头。
“看来你就是徐三了,资料上说你年幼得智,天赋惊人,却遭毒害丹田被废,自后郁郁龟缩家中不出。”
陈幻抬手,一股狂风瞬间便将徐三拉到身前,整张脸撞在陈幻手掌,手掌一捏下颌,徐三顿时大口张开,满脸震惊之色。
“舌头真被人割了么?”
看着徐三口中被齐根切掉舌根,陈幻皱眉。
随后手掌向下一扯,一张人皮面具从徐三脸上扯下。
这徐三除了人瘦小些,面貌倒是清秀,眉间有颗肉痣,十八九岁的样子,却显得异常沉稳
打量这面具一眼,甩回徐三手中道:
“带我去见你爹!”
徐三面色发白,眼前这人太强了,比他所见过的任何人都强。
视自己如同随意玩弄的玩偶,好似任何阴谋诡计都无处可施。
只是略微想了一会,便没再做什么小动作,朝陈幻鞠了一躬后,在前方带路。
他甚至有种错觉,眼前之人若是真要动手,能将整个平安渡血洗。
从凡人市集一直往里走,直至进入第二环。
这里的建筑已然大不同了,铺上了青石板,房子也井然有序,俨然一副城中模样。
一路走至一处大宅前,徐三推门,示意陈幻一同进入。
陈幻自是没有其他顾忌,通过宅院,进入内院便在院中看见一文士中年人正修补着一具傀儡。
中年人见到徐三也是有些惊疑:
“三,你不是在房中么?怎从外边进来?”
徐三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文士中年,中年人这才看向陈幻。
陈幻也没理会文士中年,径直从他旁边走过,直入内堂,最后就在内堂的主位上坐了下来。
徐三只得在后面跟上进了内堂。
中年人虽有些疑惑,但还是跟了上去。
不过进入内堂便看见陈幻大马金刀的坐在主位上,顿时眉头一皱问道:
“阁下是何人?”
可还没继续说话,便突然感觉天都塌下来一般,一股无穷重力向他压来。
双腿轰然下跪,堂中地砖裂痕四散。
陈幻看向他开口道:
“我问,你答。”
文士中年瞬间额头细汗涔涔冒出,脊背一躬颤巍道:
“是,前辈。”
“东流帮,副帮主徐沙?”
“是,正是晚辈。”
“帮中现有多少人,修为几何?”
“现有帮众783人,52人为练气修士,6人筑基修士,我和帮主为筑基中期修为,其余四人是筑基初期,剩下那些皆是世俗武林人士。”
“太弱了。”
徐沙没有说话,只是低头看着地砖,不过湿透的后背却暗示着他的恐惧。
“这片集市干你们这行当的有几家?最高修为什么境界?”
“还有三家都在这二环区域。”
“乌鬼帮最高修为筑基中期,绿竹帮为筑基后期,以及瀚海帮筑基后期。”
“不过有消息传来瀚海帮主已经突破至筑基圆满。”
说到瀚海帮之时,一旁一直不敢动弹的徐三,突然攥了攥拳。
这自然逃不过陈幻的感知,他敲了敲桌子道:
“这瀚海帮与你们有过节?”
“是,前辈。”
“细细说说。”
徐沙颔首后继续说道:
“起初渡口建立之初便是我东流帮与瀚海帮在此地建设集市,当中虽有摩擦,数次帮战互却显均势。”
“只是那瀚海帮帮主天赋却更胜一筹,十三年前他突破筑基后期,与之帮战,我帮大败。”
说到此处他竟然恍惚了一会,一旁的徐三也是眼球有些充血。
“不过之后晚辈多次游走,地盘割出,将乌鬼帮和绿竹帮引入平安集,算是四足鼎立。”
“之后十余年也还安稳,只是最近传出其突破筑基圆满。”
“为此帮主前往琉璃城,寻找出路。”
“不然,怕是得迁出平安集了。”
说到此处他也是苦笑起来,数十年的打拼,一朝成幻影。
陈幻侧头看向徐三道:
“这么说你今日所杀那光头是瀚海帮的?”
徐三点了点头。
这话让徐沙一愣,有些不可思议:
“三儿你不是一直在房中么?一无修为,二未练武怎会杀瀚海帮的人。”
“我把仇多海杀了。”
倒是让陈幻惊讶了会,徐三竟然说话了,只是这这声音低沉,如鼓皮闷响。
说的是腹语。
“仇多海可是练气八重,你怎能杀得了他,就算你杀了他,仇多山正愁没有与我帮开战的理由,这岂不是直接向人递刀子?”
徐沙满是颓丧的责备道。
“放心,查不到是我杀的。”
低沉的腹语再次响起。
这倒是让陈幻起了兴趣,问道:
“我倒是挺好奇你如何做到的。”
徐三朝陈幻微微拱手,也没再隐瞒。
“三年之前,我便易容在渡口当了名园艺杂役。”
“今日十五,栖水宗运往三城的货都会在此日到达,数月前我曾领一位弟子随从上红香楼,因我是哑巴,遂异常信任与我,得知他乃是核心弟子家眷,虽修为不高,却身有二阶护符。”
“本计划是让其与仇多海冲突。”
“如此二阶护符催动之下仇多海至少重伤,外加其体内寒毒,几乎必死。”
“只是当中还是出现了意外,说是来了一位衍月宗的大人物,其他弟子都怕得罪没敢乱跑。”
“本以为此次算是错过了,暗中观察,却不想那衍月宗来人竟也是个好色之辈,所言所行,皆是有意无意讨好那女子。”
“我一早雇人采了大量映山红布置在渡口,并传出这花乃杜鹃啼血,鸟花终身不弃之爱恋,为与子偕老的见证。”
“若是相爱之人在此花林走上一圈,便可执子之手。”
“只是随手赌局,却没想那衍月宗来人还真信了,要带那女子来凡人集。”
“而仇多海多年前被我父亲用三眼寒蛇傀击伤,染上了寒蛇毒,常年伴有寒颤,化解此法除三阶红炎丹外,便是佩戴火灵玉了。”
“此人有他哥罩着,历来横行无忌,嚣张跋扈。”
“我便传出消息说,凡人集有个老太婆捡到一块灵石样的东西,会发红光而且戴在身上冬至也不用穿棉衣。”
“如此,只要待他们相遇,便是局成了。”
陈幻听完不由深深的看了一眼徐三,这小伙子自三年前便跑山去当杂役,便是为了识人借势,甚是远谋。
而在出现差错之时又敏锐随机应变。
最后加上他那临场演技,还真就被他凑成了这么一个必杀局。
“渡口放映山红这等举措不显突兀么?”陈幻想了想问道。
“前辈,弟子本便是负责渡口园艺,修剪、插花皆是本职工作罢了,至于那映山红,确实又名杜鹃花,也的确是那般花语。”
陈幻见他一副尽在把握中的摸样,顿时笑了。
“你似乎很是自信。”
“你可知在你这局当中有个极为致命的缺陷?”
闻言徐三皱眉思索,脑海迅速转动,最后抬头不解看向上座的陈幻。
陈幻微微后躺,两手搭在太师椅扶手上说道:
“你太弱了。”
“你那张人皮面具在金丹圆满面前就是个笑话。”
“他在渡口见到过你,在凡人集同样见到你。”
“若非你那映山红遂了他精虫上脑的心愿。”
“你现在早便是一具尸体了。”
徐三脑海中轰然炸响,一瞬间头皮发麻,嘴巴微微张开,瞳孔也不住的收缩。
陈幻身子骤然前倾,看着他眼睛道:
“弱者引以为傲的谋略,在强者眼中不值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