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门外，独眼少女再次跑到祈福树下，发现地上哪里还有灵石。
攥着先前捡的九枚灵石，左右看着两边的分开的人群。
一边是20枚灵石的飞舟票，另一边是9枚灵石的入宗测试。
在她长大的岁月里被人怜悯是一种奢侈，主家人不会有，渡口前的人也不会有。
她只是想活着，不想被这山间野兽吞食，眼看人群越走越远。
最终咬了咬牙，长短不一的双腿，一瘸一拐的跟上那群华裳少年们。
穿过汉白玉桥，看到一汪清潭，潭中一只巨大的乌龟石雕，乌龟张口面目朝天，背驮石碑，上头苍劲有力的的刻着‘天行宗’三字。
独眼少女跟随在这群人身后，没有太过接近。
只是努力睁开仅剩的一只眼睛，仔细的观察着前面人的动作。
就见前方少年走到水潭旁，掏出灵石往上一抛，灵石便化作流光钻入那石龟口中。
随后抱拳躬身一礼，就继续往前走去。
整个队伍井然有序，没有任何人敢在如此多修士的注视下搞小动作。
经过一个时辰的等待，队伍很快到了尾声，独眼少女用力捋了捋身上的衣服，想让它看起来没那么多褶皱。
只是和前方的锦绣华服相比，这身粗布麻衣，再怎么捋平也显得格格不入。
她手心生汗的，握着九枚灵石，回忆着前面人的动作，努力做到一模一样，将灵石向着石龟抛去。
丢的并不准，好在灵石一离手，石龟口中便有吸力传出，将所有的灵石吸入口中。
同样躬身一礼，向前走去。
这一关，平井无波，好像仅仅是个仪式，顺利通过。
随后便来到那巨大的门楼前，分九个纵队依次进入。
每进去一人，其头顶之上的横梁上便跳动不同的颜色和文字，九道横梁，闪烁不停。
约么排了半柱香时间，这时突然一道横梁由彩色变成灰色，整个队伍瞬间停下。
而下方那个考核少年满脸冷汗，有些颤栗的看向一旁的内门弟子。
那弟子丢下手中玉简，满脸不耐烦的上前，随后猛踹他一脚，骂道：
“妈的，你以为这是你们那的小宗门么？还得专门给你测灵根。”
接着就抓住这个少年衣领，直接往外面一丢，怒声说道。
“所有人都听好了，没有灵根的赶紧给我滚蛋，别在这浪费时间。”
“你们这群菜鸟让老子看不了真传大比，本来就烦，谁再敢搞幺蛾子，艹。”
他猛的一掌拍旁边石桌，顿时石屑四散，化作一地碎石。
若是一般宗门，或许有那么个仪式，从一堆凡人中测试灵根，有灵根的便可以入门。
可这是天南域三宗四阁的天行宗，所来之人早就测好灵根，等待后面的测试。
别的宗门有灵根便可入宗，而这里，灵根只是基础。
独眼少女看到这一幕，喉咙干涩，吞咽了一口口水，她在之前只是个奴隶，完全没有资格测试灵根，身体顿时如筛糠般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
“哥，保佑我，不怕不怕。”她死死攥住衣角，心里默默祈求。
果然，之后队伍再也没有停滞，数万人全都是有灵根之人，逐一走过大门。
独眼少女也是在最后一个踏上大门之前。
一步踏出，心脏在剧烈的跳动，生死审判，她能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停滞了，汗毛倒竖。
等待了一会，却听见耳边传来那几个内门弟子的声音：
“好了好了，现在比到谁了，谁知道？我先撤了。”
“等一下我啊，一块去。”
“尼玛，为什么我还要负责第二关。”
……
独眼少女并没有被丢出去，负责这关测试的弟子也没有再看她。只是收拾了一番玉简，便迫不及待的驾着遁光离去了。
她满背冷汗地抬头看去，就见横梁之上，亮起一抹土黄，土黄上有用着篆书写着“上”字。
长吐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继续往前。
最终所有人汇聚到一座断桥之上，断桥之前天幕遮蔽。
“修士问道在乎于心，有成者苦其心志，劳其筋骨。”
“开山水二关！”
随着内门弟子宣告，天幕散去，轰隆隆水声咆哮而来。
考核弟子入眼所见，一条奔腾黄河出现，黄河九曲，泥沙翻卷。
“越九曲而饮黄河苦水，明心志。”
话落，众弟子脚下断桥轰然消散，站在上面的考核弟子像下锅饺子般齐齐向下坠落。
不过也有大部分要么有修为在身，要么有不俗的世俗武学，掉下去的同时瞬间提气纵飞踏着水面疾步而行。
而独眼少女显然没那实力，一头便栽入黄河之中。
“我不会水啊！救命。”几个掉下来少女尖叫大呼。
河水极为湍急，落下去的瞬间便被河水向后冲去，好在她是识水性的，奋力的摆动着自己的胳膊。
只是如此急的河水想凭她那残疾之躯游过九曲是不可能的。
她冷静的观察，发现她的位置竟极为靠近河岸，正如溺水者般渴望上岸。
缓缓飘向岸边，岸边长满长须芦苇，用脚用力一蹬死死抓住岸边芦苇。
像她这么做的有很多，大都直接爬了上去，只是爬上岸的人，却被迷雾卷过，消失不见。
独眼少女心头一凛，他不知道那些消失的人是死了还是淘汰了。
她天生残疾，长短腿，且左臂内收弯曲无法伸直。她左臂用腋下钳住芦苇，右手前抓，就这样一步一步的向前挪动。
只是太累了，河水滔滔，九曲蜿蜒。芦苇如刀，她的腋下的衣物被芦苇割破，右掌满是血痕。
她爬过了六曲，剧烈喘息到眼中出现虫影，无力的手臂一滑，栽入河水。
疲惫，黑暗，窒息很快将她吞没……
“妹妹，答应哥哥，不要叫疼，替哥哥活下去。”
“妹妹不叫疼，活下去。”
“妹妹活下去。”
就在她沉沦之时，无数的呐喊声出现在她脑海，猛然惊醒。
“哥哥。”
她左右四看，见自己又被河水冲下，迅速扑腾抓住岸边。
靠岸后惊讶的发现自己力气回来了。
刚刚昏迷过去发生了什么，有了力气后，她停下试着观察起来，看着无数弟子开始疲惫的倒下，被河水冲走。
再看向前方仿佛吃人猛虎般的河水咆哮声。
“都说天无绝人之路，天行宗考核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应该在第一关就把我这个凡人刷下去。”
“既然让我来到这一关，说明这河中有存在凡人的路。”
独眼女孩努力回想自己昏迷过去的瞬间，突然摸了摸自己的唇边，舔了一口喃喃道：
“这里的水不是河水。”
她猛地下蹲，沉入水中，张嘴大喝一口河水。
河水入口一瞬间她感觉自己灵魂炸裂，苦！一种至灵魂的苦，好似世间所有的恶心与难受都汇聚在舌尖。
整个人抽搐了一会，才缓缓回过神来。
“九曲凸起来的地方有苦水。喝完能让体力恢复。”
发现了这个秘密，心头大喜，继续攀爬，第七曲，疲惫的她再次下蹲喝了一口河水。苦味袭来，干呕到胃中酸水尽出，如此才好一点。
继续向前，第八曲，左手麻痹残疾，以至于她只能用腋下夹住芦苇，此时衣物早就撕开，每一步前进，都是血肉和芦苇撕扯。
再次喝一口苦水，能感觉整个身体都在极度厌恶，不受控制的要吐出来。
右手死死的按在自己的嘴巴上，混合着鲜血，极力咽下。
天旋地转间她死死盯着前方，苦已经让她麻木了。
“最后了。”
每前进一步鲜血便流在芦苇之上，腋下的伤口混着泥沙泡的发白。
终于拐过弯去，她看见一大片草坪，上面已经有一大群人，或打坐或休息，或有人用基础法术烘干身体。
迷糊的意志再次有了光，所有的疲惫和痛楚在看到希望时都抛之脑后。
伸手抓前方芦苇，挺身前行，用腋下夹住芦苇，再伸手抓前方，无数次重复。
直到伸出血肉外翻的手掌，抓住草地上的嫩草，稳稳靠在终点，她没有爬上草地，或许是那苦水让她太深刻了。
“不对。”
她伸出舌头，舔了舔手腕。
“已经到达终点，怎么还有苦水。”
她闭气想了一会，最后摸向腰间，拿出一个小水囊，将里面的水倒空，装满一水囊苦水后。
这才用力抓住岸边青草，奋力而上，仰面躺下。
没有管其他人指指点点，只是拼命的呼吸着，肺如风箱喘个不停。
此时草地上原本三万余人的队伍，仅此水这一关，便淘汰一半有余。
“铛”一声钟响，原本奔腾的黄河水戛然而止，缓缓下沉，直到漏出河床，再也没有一滴水。
独眼女孩也是被钟声惊的坐起，就听空中弟子再次开口。
“登千丈而听飞来寒风，炼筋骨。”
一道石梯阶阶浮现，从山峰之顶，一直延伸到眼前的草地之上。
随后肉眼可见原本站立的草地开始枯黄，凋零，下方的泥土也逐渐化作黄沙。
“是流沙，前面的快登山！”
很快便有考核弟子察觉大声喊道。
而整个队伍也在此时瞬间跑动起来，全朝着那延伸下来的石阶跑去，独眼女孩也慌张爬起。
整个地面流沙快速下陷，只能疯狂奔跑，一旦停下便会迅速陷入沙中，好在前方筛选出来的那批人大都是身手了得之人。
虽然一瘸一拐跑在最后，但没人挡道刁难，在最后时刻踏上阶梯。
在登上石阶后，原本奔跑剧烈而燥热的她瞬间便感觉凉风扑面，甚是舒爽。
前方队伍已经跑没影了，她也赶忙跟上。
千丈山并不是很高，在她很小之时便爬过，只是这座山不一样，很平常的走了百丈后。
“冷。”这是身体传来的第一反应。
起初之时凉风习习，现在明显感觉已入秋寒，再爬百丈时树叶已有霜雪，这放在寻常山峰根本不可能如此。
身上只有一件单薄的麻衣，搓了搓汗毛倒竖的胳膊，继续向前走去，这种冷她也挨过。
五百丈，阶梯两侧坚冰如瀑，脸上挂满寒霜，指节攥的发白，双手抱胸佝偻前行。
六百丈，她饿了，原本在水之关便吐了个干净，在现在的长时间寒冷之下，那瘦弱的身躯里已经没有能量再帮她抵御寒冷了。
突然他感觉热了，她猛的提起神，看向两边，发现有不少人已经脱光衣服，满脸笑容的躺在一边了，坚冰依旧，可热也是真的。
哥哥和她说过，身体冷到了极限就会让人在温暖中死去。
意识到不对之时她赶忙停下，掰开自己冻僵的手指，颤颤巍巍的向腰间水囊抓去。
黄河中的苦水果然没有冻上，这让她心头松了一口气，牙齿咬开木塞，倒入口中。
苦水入喉，寒冷和苦在一起像是要比个高低，显然快让她冻死的‘冷’更厉害些，也就显得水没那么苦了。
喝下之后身体发热了，和之前那种让人迷失的热不同，这是一种吃饱的热，让她有了力气继续向前。
六百丈之后阶梯上倒下来的人越来越多了，好在那些倒下来的人不一会便被迷雾覆盖，随后消失不见。
有了黄河苦水让她心中有了底气，每次身体出现让她迷恋的热时，她便立即喝一口苦水。
可越过的九百丈，这一切都变了，山中开始起雾了，雾气粘在身上化成水滴，然后迅速冻结起来，起先还能抖落下来，可之后，眼看终点就在前方，身上的冰越来越厚。
整个水囊也被冻在寒冰中，没有了苦水，她停下了，膝关节被寒冰覆盖，已经再也没法移动了。
大脑和心脏开始缓慢，疲劳袭来，身体像是要进入冬眠。
高台就在眼前，以前的种种回忆伴随着绝望滚滚袭来，她如此的不甘。
“哥，我没法在活下去了。”
眼泪流下快速凝结成冰，她没有倒下。
一息、两息、三息....她不知道这样站在那里多久，明明没有希望。只是依旧坚定着意志，活着，哪怕多活一息，为她哥哥而活。
幻觉出现，黑暗出现......
将死之际，风来了。
那空中的风充满和煦，是冬雪之后的春风。
春风吹在独眼女孩身上之时，刹那间冰雪消融，瞬间清醒，整个人身上蒸汽腾腾。
“咦。“
空中的内门弟子发出轻咦。
“我还以为是长老瞎说的传说呢，没想竟是真的。”
略微打量了下方冒着白雾的身影。
“九曲黄河饮苦水，九百寒山听风来，传说能在九百丈寒山站立一刻钟不死，就能听春风融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