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寒仔细打量着那块“兽”皮。
只见正对着自己方向的一面,有几个歪歪扭扭的蝌蚪图画。
他瞧那些画儿颇有些趣味儿,一时竟然忘记了身体上的疼痛。
火佛天师将羊皮层层打开。
易寒见到他脸上神情怪异,时而微笑,时而皱眉。
他的脸孔原本长得就丑怪离奇,这时再添些丰富的表情,更让人感觉反胃。
幸好易寒只是个半大孩童,没有那么多复杂的心思,只是觉得火佛天师有些好笑而已。
火佛天师将羊皮翻来覆去的瞧了几遍,似有什么疑虑,左右两半边脸逐渐变得阴沉沉的。
忽然莫名其妙地生起气来,使劲跺了跺脚。
抬手要将羊皮掷在地上,手掌在半空晃荡,斜吊的眉毛抖了抖,又把手放了下来。
他想了一想,嘿嘿干笑了几声,将羊皮规规矩矩的卷起,揣入怀中。
火佛天师伸手将易寒提了起来,重新挟在腋下。
走到洞口之前,只见日光西移,白云翻滚,外面已经杳无人踪。
他低下肥硕的脑袋,干笑道:
“小鬼,爷爷现在带你离开这里,去一处极好的地方,你要乖乖的听话,爷爷高了兴,或许还会给你烤兔肉吃,”
“如果你不和爷爷好好合作,爷爷就把你的一对眼睛抠掉,让你永远也见不到你的爹娘。”
说完话,蹭的一下掠出洞穴。
手掌在崖壁上一拍,身子直插崖顶,稳稳地立在了崖上。
此刻整个苍龙山簏尽收眼底。
易寒僵直的望着起伏连绵的层层山峦,心里暗暗默念:
“爹,娘,你们在什么地方?!”
火佛天师不言不语,祭起“翡翠拂尘”。
——这柄拂尘的尘丝原本已被冥衣鬼王挣断,可是不知什么时候又长了出来,仍然和原来一模一样。
他飞起双足,踏上拂尘,带着易寒离开苍龙山。
一路凌空飘去。
易寒感觉耳畔呼呼风响。
他从坐着白羽仙鹤到被火佛天师挟持,两次在半空中飞翔,可是两次的际遇却又截然不同。
此刻,他又是惊慌,又是无助,胸中仿佛翻倒了五味瓶儿,第一次品尝着在逆境中的滋味儿。
也不知过了多久,竟然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他仿佛看见自己在家里的小院内玩耍,姐姐在旁边扑蝴蝶,爹在烘炉前打铁。
忽然身边刮过一阵香风,眼睛被一只温柔的手给蒙住了。
他一猜就是娘,正要说话,脚下的大地不知怎么就裂开了,自己一下子掉了下去。
他拼命的大叫,却怎么也发不出半点声音,自己的脖子竟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一样。
他越是想叫,越发不出声。
只感觉脑中晕沉沉的,浑身冷汗直冒,倏然惊醒了过来。
他张着惺忪的睡眼,使劲眨了眨。
只见天黑地沉,满天繁星,天色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转入了黑夜。
火佛天师依然挟持着他,此刻已经改做落地步行。
想来可能是飞行过长,灵力损耗过巨的缘故。
周围朦朦胧胧,弥漫着淡淡的白雾,两旁布满了影影绰绰的高大林木和长草。
而他们脚下,却是一条用鹅卵石铺成的幽暗小径,径直通向前面。
易寒不知道火佛天师把他带到了什么地方,只是感觉这里十分陌生。
他从出生到现在,一直在青河村长大,从来没有去过其他地方。
这时到了一个陌生的地域,只觉得前所未有的新奇。
火佛天师走了大约半柱香的工夫,忽然停了下来。
他歪着肥硕的脑袋,仔细扫视着前方,似乎想到什么事情,脸上表情变得有些古怪。
他毕竟是修真多年,阅历极深,只感觉前面黑沉阴森,竟然没有一线光亮,而四周的气氛却是出奇的安静。
漫漫长夜,连个虫鸣也听不到。
只有一阵森冷的幽寂,虚无飘渺的弥漫在周围,使人倍感压抑。
火佛天师眯缝起双眼,心中打起了小鼓儿。
如果他记得不错,前面几十丈远近的地方应该就是玉龙观了。
站在他这个位置,借着婆娑的夜色,隐隐地已经可以看到前面高大坚挺的建筑。
可是为何却没有一丝亮光?
火佛天师皱了皱眉头,低声咒骂了一句道:
“呀呀个呸的,搞什么鬼,难不成一窝牛鼻子都睡下了?”
他和这里的观主有几分交情,以前来时,也没见到这种的情况。
若是往常,这里应该灯火通明,可是现在,却半点灯影也没有。
火佛天师心头惊异,正自踌躇。
忽见玉龙观内的一幢小阁楼顶,似乎有红色的灯火一晃而逝。
火佛天师心中一动,暗自想道:
“观内有灯火,必然是有人了?玉龙老道一向人面兽心,这厮和老佛六、七年没见了,莫非又在偷偷的做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了?”
“嘿嘿,待老佛悄悄溜进去,瞧一瞧他是什么德性儿。”
这样想着,甩开大步走了过去。
他刚刚到了观门前,正在思量如何进入,忽听不远处的密林内隐约传出断断续续的哭声。
火佛天师一呆,侧耳细听。
只觉得那哭声似近似远,低哑尖锐,仿佛三岁孩童,又似百岁老妪,吱吱喳喳,如同夜袅。
火佛天师暗暗纳闷儿,他修行多年,已是半仙之体,自然不怕阴灵恶鬼。
相反,普通的鬼怪妖邪,见了他反而要退避三舍,就是穿梭于阴阳两界的冥衣鬼王,他也没放在眼里。
可是不知为何,听到这莫名其妙的古怪哭声,他却从心里升起一丝惊惧之感。
易寒在他肋间,听到这恐怖的哭声,心里也通通乱跳,不知那林子是谁呜呜咽咽的那么古怪。
火佛天师呸了一声,大骂“晦气”,心中只是猜测或许有山下村中的俗人在林中筑坛祭鬼。
他不愿耽搁时辰,大袖一拂,凌空掠起,径直飘向院内。
人在半空,居高临下,顺势向声音传出的林子里面瞥了一眼。
却见幽暗森然的密林空地中,模模糊糊地飘动着一朵奇特的白莲。
莲蕊上端坐着一个白衣小童,手中捧着一点烧烧的磷火。
磷光闪闪,照亮了四周。
十几具尸身就在小童周围的树枝上吊着,在白雾缭绕中,若隐若现。
火佛天师瞧到这里,暗暗惊骇,不知道那白衣小童是什么来路,怎么会出现在玉龙观外。
他一个念头还没转完,忽听原本寂无人声的观内响起一阵喧哗。
接着上下左右精芒闪烁,法焰大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