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颔首回道:“正是。”
心想:“凌师叔是本门旷世奇才,侠名布满天下,邪魔外道闻之丧胆,”
“就连这位脾气古怪自负的居士,听了他的名讳也耸然动容,可见外面传言,毕竟不虚。”
易铁匠这次不再犹疑,缓缓回过身子道:“他人在哪里?”
清水自遇易铁匠,一直见他为人傲慢,对北斗门人亦无好感,此时听了师叔之名却一反常态,不由啧啧称奇。
正要回答,他身后的众同门中,一人抢道:
“凌师兄本来是和咱们在一起的,适才看到这边黑云翻滚,他说那边有邪气,就御剑先行了一步了!”
“咱们功力太浅,还没来得及追上他老人家。”
易铁匠听那人说话的语调,似乎有对“凌未风”无限崇敬膜拜的意思,嘴角一挑,哼了哼,没有说话。
忽听远处遥遥传来一声鹤鸣。
北斗门人听到声音,脸上齐刷刷变了颜色。
静离道:“不好,天鹤传音,师叔遇敌。”
“咱们快去看看!”
北斗门人纷纷拔剑御起。
清水道:“居士,可愿意与我等同行?”
易铁匠默然不语,未置可否,提气掠起长剑。
不料运功纵身太急,又触动了后肋断骨,身子一晃,险些从剑上摔了下去。
他宁愿腰骨折断,也不愿在北斗门下面前示弱,牙关紧咬,只觉整个后腰钻心一样痛疼。
此刻他御剑已经颇为勉强,怀中又多了一个易寒,踏剑飞行必然凶险万分。
文鸯心细,看出易铁匠面色苍白,隐隐猜出几分。
她打量易寒几眼,忽然笑道:
“孩子,你到文姑姑这里来,文姑姑带你飞行,你若是答应了,文姑姑送你一样小玩艺儿。”
说着从腰囊内掏出一面小铜铃。
铃下用红线打着的璎络,垂着红色的丝绦,轻风吹来铃铃作响,煞是好听。
易寒瞪大眼睛,很是喜欢,但他觉察到文鸯似有引诱的意思,便摇头道:
“我不要。”
文鸯好奇:“为什么不要?”
“不要就是不要,你的铃铛不好,没有我娘养的蜈蚣好玩儿!”
“而且你长得又不好看,我只让娘抱,我娘长得可比你美上百倍千倍了。”
这莫名其妙的一句话,惹得北斗门人诸人哄然大笑。
文鸯的长相,在女子中虽然不是出类拔萃,但身段窈窕,皮肤白嫩,也是难得一见的美人。
平时也一向以美貌自负,这时竟被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调笑奚落,顿时气得柳眉倒竖。
但她确实打心眼儿里喜欢这孩子,红着脸啐道:
“小鬼头,你才多大年纪,就这样油嘴滑舌,长大了怎么得了?”
嘴上说着,回头去看清水。
清水道人明白她的意思,点了点头。
文鸯道:“这样吧,你虽然得罪了文姑姑,可是文姑姑也不恼你,你这么大的男子汉,总让你爹抱着,羞也羞死了?”
“姑姑有个比蜈蚣还有意思的东西,不知你希不希罕?”
说着,将拇、食二指放入唇中,撮起一声长啸。
只听半空中传来一声鸣叫,一团白影扑了下来,遮蔽了大片日光,竟是一头顶着杏圆肉冠的大白鹤。
这只白鹤长腿利爪,比普通的鹤足足大上两倍有余,两只大翅扑扇起来,仿佛一阵狂风刮过。
若非这里的人都是修真之士,定力非凡,早被这白鹤卷飞了出去。
易寒睁大双眼,一眨不眨的望着白鹤,心神早被吸引。
文鸯笑道:“如何?小鬼头,你若是和文姑姑说句好听的,惹得姑姑高兴,姑姑就帮你求它,让你骑在它的背上飞行,怎么样?”
易寒摇晃着小脑袋,偷瞧爹爹,只见他目视前方,面无表情。
又转过头去瞧文鸯,见她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顿时小脸飞红,讪讪地说了句:
“文姑姑,你真漂亮!”
声音虽低,但在场诸人仍然听得清清楚楚,除了易铁匠之外,全部哈哈大笑。
但这笑声又强行止歇。
青天白日,满地横尸,虽有可笑之事,但若笑得太过放纵,就有违修真之士的德行了。
文鸯红着脸道:
“呸,小鬼头,翻过来掉过去,只会说这一句。不过,看在你诚心诚意的份上,文姑姑就替你向鹤公公讨个情儿。”
说完这句话,神情收敛,整整衣服,对着大鹤恭恭敬敬地道:
“鹤公公,凌师叔在前方遭遇敌人,您老人家适才已经向孩儿们示警,孩儿们这就想去看看情况,帮助师叔抵御敌人,”
“只是咱们这里有一个小孩儿,需要劳烦鹤公公带他一程,不知道您老人家愿不愿意?”
白鹤对文鸯不大理睬,倒是侧着脑袋瞟了瞟易寒,大喙直直地伸过去,喙头几乎碰到了他的鼻子。
易寒吓了一跳,看到白鹤的喙头晃来晃去,忍不住想去摸白鹤的嘴巴。
大鹤一缩,表现得极是不满,鼻孔里喷出一串白气。
文鸯忙道:“小孩儿家不懂事,鹤公公您不要生气。”
转头对易寒道:“小鬼头不许无礼,鹤公公已有数百岁高龄,连天荡峰北斗玄一门的七位师祖,都小它一辈儿呢。”
白鹤高昂着脑袋,傲慢地望向别处,全身轻抖发出哗哗的响声。
文鸯笑道:“还好,鹤公公已经答应你了。再不许对鹤公公做出不礼貌的举动了。”
背对着白鹤,偷偷地对易寒挤挤眼睛。
随即伸手从易铁匠怀中抱他过来,轻轻地放在白鹤的背上,顿了一顿,又将小铃铛挂在了易寒的脖颈。
白鹤鸣叫一声,扑扇着大翅膀,倏然之间直插天宇。
易铁匠冲着文鸯微微点头.
若是以前,依着他的脾气,无论如何也不会向人低头。
只是现在面临险境,他自己新伤未愈,绝不能拿儿子的性命做赌注,因此象征性的表示感谢,心中却不禁叹了一声。
诸人纷纷御剑飞起,直奔苍龙山麓深处。
易寒坐在鹤背上,胸前的小铃被轻风吹得叮铛作响。
他生怕自己坐不稳当,小手紧紧的抱着白鹤的脖子。
文鸯不疾不徐的跟在白鹤身旁,小心的护持着易寒,不时逗他说几句话。
天蓝地阔,云流莽莽。
清水道人紧随易铁匠身后,此时侧身问道:
“清水冒昧,一直没有请教居士尊姓大名,不知是昆仑山‘寒清宫’哪位仙尊的门下?”
易铁匠目不斜视,冷冷道:
“山居野人,何必一定要问姓名,但我姓易的既然欠了你们北斗门一个好大的人情儿,似乎也不得不说了。”
“区区贱名易天明,在下本是昆仑弃徒,恩师的姓名就不必和你说了,我不忠不孝,早已不配再提他老人家的名讳。”
说完,提起一口真气,驾剑前冲,将清水等人甩在后面。
清水目瞪口呆。
忽然天际云影间,一道光芒掠过!
静离叫道:“是凌师叔的‘惊鸿剑’,应该就在下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