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韵馨踏进蓬莱阁的心情从未这样纠结。
她从来不把江清婉这个乡下人放在眼里,现在要她在这丫头开的店里治脸,怎么想都像是自己低了一头。
好在江清婉也并未跟她多说,直接回了楼上。
若娘仍是柔柔媚媚的,像是根本没看到这一场风波。
若娘引着她往厢房去:“水已放好了,门外门内都有丫鬟们候着,小姐放心。”
江韵馨别扭的哼了一声,还算是满意的进去了。
“我心里真是窝囊死了。”江韵馨使劲的泼着浴桶的水。
周围的丫鬟被溅得裙摆潮湿,低着脑袋瑟缩着。
江韵洁皱眉,“你们先去换换衣服,这里不用伺候了。”
她们才如释重负般匆匆出去了。
“爹爹真是为老不尊,居然连私生子都有了!若是今日我们不撞见,他日就要有个姨娘进门了。”
“何必等到他日。”
“你有什么主意?”
江韵洁对李秀娥唯唯诺诺的样子不以为然,“让母亲同父亲挑明,直接将这女人接到府里来。什么脾气秉性,在母亲手底下一看便知。”
江韵馨虽不愿再见那女人一眼,但也不得不承认,早做打算才是上上策。
“若不是二房做这种下三滥的事,我也不至于来这里……江清婉不定在后头,看着这张脸,笑了我多少次……”
“你老想着跟江清婉作对干什么?”江韵洁教训着姐姐,“你忘记二叔在她手里吃瘪的事了,现在还下不得床,你怎么不长长记性!”
“二叔。”江韵馨摸着脸上消散的红痕,“二房让我失了多大的颜面,江衍朝为了江蔓瑶那个冒牌货,居然敢差人给我下药!还有,母亲多年未曾有孕,这里面没有二房的手笔,我是不信的。”
大耀国重长幼尊卑,若非大夫人多年生不出儿子,爵位不会那么早定给二房。
她们怎么也想不到,二叔嘴上之乎者也,圣人君子的大道理一套一套的,背地里却如此阴险。
她想到二房最近乌云惨淡的境况,不屑道:“一屋子害人精,现在下不了床都是活该。”
“行了,打住吧。说这些做什么,母亲已让外祖父参了折子,挫挫二房在朝堂的锐气。你沉住气,少折腾些小伎俩比什么都强。”
……
“你说,江衍朝在发脾气?”江清婉的眉毛微微上扬,这倒是稀奇。
她手里揣了个手炉,放空思绪让她面上少了几分凌厉,像只慵懒的小猫,偎着肩膀取暖。
夏姨娘接话:“院里的奴才被罚了个遍,夫人和侯爷都去了书房,同他商谈许久。我估摸着,或许是世子要办的事出了岔子。”
看来大房已经查到蛛丝马迹,开始反击了,江衍朝的仕途便没那么顺利了。另一头,江蔓瑶回归原貌,根本不是众人皆知的样子,江衍朝又如何和九皇子交代?
内外夹击,想必此刻一定焦头烂额。
就是要让他急,急了才能漏出破绽。江衍朝武力智力绝非常人,出招又阴损,不给点颜色瞧瞧,他还以为侯府继承人的位子一定能到手了。
江清婉神色不变,来回的抚摸着手炉上的花纹。
“府上还有什么事么?栖梧阁有什么动静?”
“那天,给世子递了口信,他进了栖梧阁半个时辰。过后就说大小姐身旁的人服侍不力,令大小姐患了头疼症,重新换了一批。”
江清婉微微坐直了身子,“那江蔓瑶就一直没出门么?”
夏姨娘摇摇头:“栖梧阁轮番请了好几个大夫,听说这次大小姐都烧糊涂了,病的厉害。”
“江衍朝没去守着?”
“世子这几日在书房彻夜难眠,灯都是点了通宵的。”
夏姨娘神情复杂,脸上浮现出忧思之色,说道:“而且,传闻大小姐快挺不过去了,呼吸都极其微弱。”
“是吗。”江清婉怔了一瞬。
原以为,江蔓瑶会如前世的自己一般,会永远被困在一方别院。
她到底还是低估了江衍朝的狠绝,对待十几年朝夕相对的妹妹,甚至是心上人,也能做到斩草除根。
不论如何,侯府一定达成了默契,决定从上到下都要精心制造一场“大小姐重病身亡”的假象。就是不知,他们要拿什么筹码,继续和九皇子捆绑在一起了。
屋子里开了一扇小窗,不至于捂的太闷热,远远看过去,天地一色,白色的雪覆盖了所有的黑。
江清婉食指轻轻点着手炉的边缘,“府上不太平,你和江衍明小心点。”
谈起江衍明,夏姨娘这才正起脸色,谨慎的点点头。
夏姨娘斟酌了片刻,开口问道:“说实话,小姐已经出了侯府,日后侯府好坏与你并无利益冲突,完全可以置身事外,为何还要挑拨离间?”
“怎么会无关?他们是我的仇敌,两家打得头破血流,我吃饭都能多添一碗。”江清婉莞尔一笑。
她斜着身子,半张脸映在冰凉的日光下,如枝头的初雪。
漫不经心的话语,伴着凉风显得更加随性,“今后大房和二房为了爵位,会斗得你死我活,还不知戏码有多精彩。难道你不开心吗,他们鹬蚌相争,江衍明才能渔翁得利啊。”
夏姨娘眉宇舒展,脸上的冷色一扫而空,现出明媚的笑容。“他还小。”
“还有……”
夏姨娘打起精神。
她知晓江清婉通符驱邪的手段,自然对眼前看似柔顺少女的嘱咐,多了几分畏惧和敬意。
“让江衍明少吃点,胖了显得丑。”
夏姨娘:……倒也不用你提醒。
此刻远在十里之外的江衍明,写字时突然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好好的一个“瘦”字歪了最后一笔,他揉成纸团,丢了出去。他揉揉鼻子:“又有人在想念本少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