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渐深,城中虽有宵禁,但是赌坊、客栈、花楼皆是灯火通明,嬉笑怒骂好不热闹。
赌坊内。
从早到晚都没下牌桌的杨大仁眼睛都赤红了,布满了血丝。
他身前的筹码堆的很高,围过来的赌徒如恶鬼一般,口里不停地叫嚷着:“大、大、大……”
声音一浪高过一浪,震耳欲聋。
买定离手,开。
两个骰子,分别是四点、五点,庄家宣布:“这局是大。”
杨大仁仰头大笑,一把捞过面前的筹码,他就说嘛,时来运转,今天他的福运到了!
这两天总是输钱,把挪用的铺子公款都输光了,吓得他在母老虎面前屁都不敢放一个,今天可算连本带利捞回来了。
李氏整天把他当龟儿子训,说他不上进,不识字,连账本都不会看。要他说,这婆娘才是蠢猪,他的本事跟别人可不一样,风里雨里只赚那么一点!
不就是银子么,一天他就能赢别人几辈子没见过的钱,谁能比!哈哈哈!
“大哥,今天他已赢了上万两白银了。”
独眼龙拨弄着手中的玉扳指,不以为然“才上万两,你想想李家产业家私至少几十万两!这才哪儿到哪儿啊?”
赌徒,就没有下桌的时候。
只有输的倾家荡产,他们才肯罢休,但凡有一条裤子,都要当了换两个子儿。
他们钱庄盯杨大仁很久了,从他一来就专门找了托跟他玩儿,输少赢多,久而久之杨大仁就再也离不开赌坊了。
出手也越来越阔绰,听说请客吃饭是常有的事,还有人看见他置了个外宅,里面住了个貌美柔顺的小娘子。
这条鱼,算是被他们养肥了。
独眼龙满意的看着张狂不已的杨大仁,叮嘱道:“下次,就开始收网。”
手下点点头,前后拥着独眼龙出了赌场。
他们前脚刚走,后脚李家家丁就找到了杨大仁,不由分说就拉着他要走。
杨大仁正在兴头上,怎么肯罢休,怒道:“狗奴才,谁给你们的胆子!敢来拉扯我?!”
今时不同往日,要是在平常,家丁还会看在李氏的面上,给这位上门姑爷点面子,毕竟人家是两口子嘛,打狗还得看主人呢。
但是今天李氏发了大火,说无论如何要把他带回来,那杨大仁在他们面前就是个交差的工具人了。
为首的健壮男子拱了拱手,随意地说了一句:“姑爷,得罪了。”
然后就叫上五六个人,拿绳子直接绑住了杨大仁,捆猪一样扛着走了,顺手还用毛巾塞住了他的嘴。
“唔唔唔”杨大仁仍不死心,身子不住地扭动着,气得浑身发抖。
这些家丁都是李家专门从镖局挑了出来保家护院的,都会武,因此下手也是相当不客气,直接一个手砍刀把杨大仁劈晕了过去。
可算安静了!
李家上下因着李老爷对这个上门女婿态度都很冷淡,不为别的,就因为杨大仁是个扶不上墙的烂泥。
结亲前装的人模狗样,请人代笔写的一手好字,那憨厚的样子把李老爷愣是骗过去了。后来才发现,大字不识一个,人也是个蠢材,李老爷过世后,他总是趁李氏不注意的时候到处浪荡,招摇过市。
所以李家人也不大瞧得上他,只是口头恭敬罢了,背地里不知讥笑多少次。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今夜李府注定是个不平静的夜晚。
李秀娥步入卧室,李氏正端坐在椅子上。
屋里屋外没有一个下人,就连贴身伺候的嬷嬷也被清了出去,静的骇人。
李氏今年三十有二,只生了李秀娥和李宝成两个孩子,平日里管教严厉,从不肯放松要求。
李秀娥看到母亲面无表情的脸,心底有些惶恐,声音也不自觉低了下去:“母亲…”
平常这个时候,李氏应该在对账本了,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她的闺房?
“我不让人看着你,你就越来越没个样子!”李氏将手里的杯子重重砸在桌子上,怒斥:“这是什么?”
一本诗集被甩了出来,书页翻转,遒劲有力的字迹跃然纸上。
这分明是男人的字迹,末页右下角有个顾字。
终究是女大留不住,李氏捂着心口说:“你世伯家过段时间要来隆安小住,你给我消停点,省省你那不该有的心思!”
李秀娥一听又是相看亲事,气得直跺脚:“我看是母亲容不下我,我不想这么早就嫁出去。”
“你休要胡闹!”
正在两人争执之时,一个高大的身影走进房里,走到了李氏身后,小心翼翼地捏着她的肩膀说道:“夫人何必动这么大的火,让外人看见也不好。”
李氏面色依旧难看,“你们父女俩没一个省心的!尤其是你,什么污糟亲戚,让我今天好没脸!”
杨大仁听闻,一脸不解,“夫人,这话从何说起啊?”
李氏一口银牙都要咬碎了,把今天的事跟杨大仁说了一遍,“我道怎么就那么巧,福满楼分秒不差就来了,肯定是他们在背后捣鬼。厨房根本没有起火,有人故意倒烟,又起哄,才闹出乱子。”
杨家那个木呆呆的侄女?怎么可能?
杨大仁像是听到了天方夜谭,哑然失笑:“你想多了吧,她能有这本事?事办不好,准是哪儿出了岔子…”
没等他说完,李氏一巴掌甩在杨大仁脸上,“杨家这丫头屡次挑衅,你不护着我就算了,居然敢质疑我?杨大仁,你别忘了,你的吃穿用度是谁给你的?”
一路被打晕捆着回来,杨大仁身上全是勒痕,现下又挨了一巴掌,早就愤恨不平了。
这个母老虎,早晚有一天,他要好好收拾她!蛮不讲理的泼妇,跟别院温柔和顺的芝儿真是没法比。
但是现在还不是翻脸的时候,离了李家他什么都不是,只能喝西北风。
杨大仁在心里默默计划着如何吞下这万贯家财,而身旁的李秀娥还在抹着眼泪。
她拉住李氏的袖子苦苦哀求:“母亲,顾郎惊才绝艳,杨清婉那丫头怎么配……我哪里不如她,难道我还做不得这官夫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