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氏看着,心里更觉得这门亲事上不得台面。这次,一定要把婚事退了,决不能跟杨家这种人攀上关系。
当初顾家和杨家关系不错,杨老头和顾老头看着双方孙子孙女年龄相当,就将四丫头杨英子许配给了顾显。当然,这都是口头说说,两个孩子当时年纪也小,就没有走过程。谁料杨大勇前年受伤,大房这一脉失了壮劳力,日子过得愈发艰难。顾家却截然相反,今年顾显在乡试拔得头筹,秋末就要去京城的大学院进学了,前途可谓是一片光明。
她面上不显,只装作一副为难的样子,对杨老头说:“杨大哥,当初两家关系好,非要闹什么娃娃亲。说起来,这也是玩笑话,如今我们显哥大了,秋末就要去京城进学了,再这么传下去也对两个孩子的名声不好。我看,这门亲事还是退了吧。”
宁氏接着劝解道:“显哥今年也中了秀才,这可是十里八村的头一个啊。以后要是有了好前途,决不能忘了杨大哥的大恩大德的。”
宁氏故意把“大恩大德”四个字加重了语气,也是为了提醒杨老头,以后顾显是要出人头地的,以后顾显当了官,杨家这种穷酸货只会扯他的后腿,说不准会直接休了四丫头,到时候是一点好处也捞不着。不如现在双方达成共识,顾家也算是承他们一份情。
“哟!这可有的说了,难不成结了这门亲,还成了你顾家的仇人?”吴翠花大步跨进院子里,笑着说道。
她斜了一眼地上的箱子,说道:“这不是我公爹给你们的定礼吗,妹子今天是要定日子了?”
“呃,其实我今天来,是想说吴大娘以后莫提定亲的话了,都是多年前老爷们的玩笑话,哪里能当真?”
吴翠花冷哼一声,将杨英子甩到右边小屋里的木板上,撸起袖子抡圆了胳膊,左右开弓“啪啪”扇了丁氏几个大嘴巴子。
“当初顾老爷子去世,你男人没两年也没了,孤儿寡母是谁接济你们!两张嘴吃了我们家多少米面,现在要退亲,我呸!”
丁氏躲闪不及,气得破口大骂:“你竟敢打我?泼妇!”然后就势和吴翠花扭打在一起。
这动静特别大,女人的尖叫声引来了很多村民过来围观,还有小孩子趴在院墙上看得咯咯直笑。最后还是请来了里正,才将两人拉开。
吴翠花经常撒泼打架,个子又高,丁氏根本不是她的对手。
吴翠花不过是手背被抓破了皮,而丁氏的头发被扯得散乱不堪,脸也肿得跟猪头一样,红通通的。
陈里正是村里德高望重的老人了,当年两家老爷子定亲的事也是知道的。今日看着地上的红木箱,心里也明白了几分。他看着互相不忿斗得上蹿下跳似的两个人,将拐杖重重的敲在地上说:“你们这是干什么!”
吴翠花见状,一屁股坐在地上,嚎丧似的哭喊:“老少爷们,你们给评评理,哪家的闺女能被人平白无故退亲啊?我们四丫头没犯过什么错,凭什么被你们家退亲?”
吴翠花的话说得也没错。在乡下,女子的名声尤为重要。若是哪家的女孩有了风言风语,日后能选的夫家就少之又少了。毕竟谁也不愿意自己娶个媳妇,总被人指指点点,嚼舌根子不是?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定下的亲事轻易是不能反悔的。
“我今日不过是上门与你商量,你就一顿打。我还敢娶你家的孙女?”宁氏跳起来,朝地上呸了一口。
里正不耐烦地摆摆手,两个人只好鹌鹑似的,闭上了嘴巴。
“当年这婚事是你们公爹感情好,看两个孩子年龄相仿定下的,现在你们两家一个愿意,一个不愿意,这还怎么结亲?”里正也听说过吴翠花平时经常苛待几个孙女,想了想说道:“但是这事终究不是四丫头的过错,平白退了亲以后再找就难了。你们顾家多补贴点银子,算作赔偿。一来,四丫头以后彩礼丰厚,再找也方便。二来,显哥也是个读书人了,背上个忘恩负义的名声可不好听,赔礼丰厚也显得你们家有诚意。”
吴翠花一听,就伸出了五个手指头。
宁氏强忍着怒火,说道:“五两银子,我明日就送来。”
吴翠花瞪圆眼睛,冷笑道:“五两?你打发要饭的呢!五十两!”
众人一听不禁倒吸一口凉气,五两银子已经是高价了,是庄稼人几年才能攒下来的积蓄。吴翠花这个狮子大开口,居然开价到五十两!
里正也被吓了一跳,摇摇头说道:“你这也太多了,咱们村有几个能拿得出来?”
“哼!一点也不多!”吴翠花掰着手指头数着,说:“我们杨养了这丫头12年,吃的喝的哪样不要钱?本来结这门亲事,顾显将来若是当了大官,我们也能跟着吃香的喝辣的。若是当不了,也能开个书塾,束脩少说每年也得几两银子,就这么没了?”
听了这话,大家都忍不住议论起来。
“哎哟,这哪里是嫁女儿?跟卖猪肉一样。”
“话糙理不糙,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嘛!”
“呵!怎么,女儿就不是从娘的肚子里爬出来的?吴翠花平时就对田嫂子抠抠搜搜的,算起孙女彩礼倒是大方!”
里正也是一个头两个大,看向杨老头,他还是默默地躲在角落。刚刚吴翠花在数手指头的时候,杨老头的目光也随着手指起伏,心里顿时明了,他不是管不了自家的婆娘,是不想管。
里正叹了口气,儿女大事,应当父母出面,可惜大勇如今算是个废人了,田氏又做不了主,只能是爷爷奶奶出面。大勇这么忠厚老实的人,摊上这对爹娘,也真是造了孽了。
最后一番劝说和施压,吴翠花才让步到二十两银子,一分都不能少。
宁氏咬牙答应了。
她丈夫早早去世了,顾显是她唯一的儿子。好不容易中了秀才,私塾先生说她儿子文采斐然,将来要引荐他去府城书院求学的。以后还有大把的机会等着他,怎么能娶一个破落户?
二十两银子几乎是她大部分的积蓄,但是为了儿子以后有个得力的岳家,她也忍痛给了。
“行了,就这么说定了!”里正一脸严肃地说:“七日后,双方带着婚书和银子,我来做见证。”
这场闹剧终于落下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