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砚知没有立刻回答皇帝,反倒看向裴景修:“你说的是真的吗,宋妙莲真的死了吗?”
“是不是真的,小叔不知道吗?”裴景修说,“昨夜侄儿亲眼看着小叔将人带走,今早玉珠亲眼看到妙莲断了气,小叔是明知故问,还是不想承认,难道侄儿还敢在陛下面前撒谎不成?”
他停下来,目光灼灼看向裴砚知,端看裴砚知会如何应对。
他赌裴砚知不敢承认去他家是为了带走穗和。
所以,为了保守穗和没死的秘密,裴砚知只能承认自己带走的是宋妙莲。
至于带走宋妙莲的原因,他也帮裴砚知编好了,除了这个原因,裴砚知没有别的理由能大晩上把人带走。
他要么承认,要么把真正的原因告诉皇帝。
真正的原因是他和宋妙莲做了个交易,他敢说出来吗?
裴景修面上悲痛,心中很是得意,这回有陛下做后盾,他倒要看看,小叔还能翻出什么浪花?
皇帝也和裴景修同样的想法。
昨晚,裴景修已经告诉他,裴砚知私下里曾拜沈望野为师,因此才一心想要为沈望野翻案。
他震惊之余,终于明白了裴砚知的动机,同时也坚定了舍弃裴砚知的决心。
他甚至怀疑,裴砚知这些年替他做事,并非对他忠心耿耿,而是为了给沈望野报仇。
一想到自己从前那么信任他,就有种真心错付的感觉。
裴砚知,实在太让他失望了。
好在他现在有了裴景修。
裴景修论才华论能力确实比裴砚知略逊一筹,可他听话,有野心,没原则,道德感没有裴砚知那么强烈,换句话说,就是更卑鄙更不择手段。
只要使用得当,会是一把比裴砚知还要锋利的刀。
而且,用这把刀来对付裴砚知,简直完美。
裴砚知欠裴景修父亲一条命,裴景修对他是仇恨,他对裴景修是亏欠,谁占优势,一目了然。
皇帝胸有成竹地又叫了裴砚知一声:“裴爱卿,是或不是,你倒是说话呀!”
裴砚知还是一派淡然,面无表情地看向皇帝:“回陛下的话,臣确实带了宋妙莲回府,但今早臣出门时,宋妙莲并无异常,因此臣不确定她是否真的暴毙身亡,请陛下让臣回家一探究竟。”
“不可!”队列中有官员趁机落井下石,“裴大人既然已经牵扯人命官司,就该以嫌犯论处,收监待审,怎能再让他亲自回家查看?”
“就是就是,让他回去,他若趁机销毁罪证怎么办?”
“放屁!”长公主指着对方破口大骂,“尔等见风使舵的蠢材,仅凭一面之词,就敢定二品大员的罪,可见平时审案有多不严谨,不知草菅了多少人命。”
“萧揽月,你给朕闭嘴!”皇帝怒道,“你身为长公主,要注意自己的言行,这里没有你的事了,朕命你即刻离开承天殿,去慈安宫为太后侍疾。”
“我不走。”长公主说,“母后那里不差我一个,皇后供奉沈望野的事情还没说清楚,皇兄休想打发我走,我就算走了,也会把母后请来。”
“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长公主昂首挺胸,“皇兄可是答应过父皇,这辈子都不为难我,让我随心所欲,我要留下来看着裴大人,有我在,绝不允许有人冤枉他!”
她直接搬出了已故的太上皇,让皇帝很是无语。
皇帝拼命压制住火气:“好,你不走也行,但你不能随便发言,更不许主观臆断偏袒裴砚知。”
“好啊,那皇兄也不能偏袒裴景修。”长公主说道。
皇帝又忍不住想发火,不知怎的,总感觉他这个聪慧过人的皇妹,已经看穿了他的心思,猜到了他的计划。
他不喜欢这种被人窥见内心的感觉,哪怕是自己的亲妹妹,他也不喜欢。
他当年是答应过父皇,让这个妹妹随心所欲过完一生,可这不代表她可以随心所欲到他的头上。
他眯了眯眼,压下心头怒火,正要开口,陆溪桥又站了出来:“陛下,出了人命案,理应交由大理寺审查,臣正好就是大理寺少卿,这个任务非臣莫属。”
皇帝很是窝火,瞪眼道:“又显着你了,就你和裴砚知的关系,你觉得你合适吗?”
“怎么不合适?”陆溪桥一本正经道,“满京城谁人不知臣和裴砚知是死对头,臣一定会秉公执法,绝不对裴砚知手下留情。”
皇帝:“……”
朝臣:“……”
裴景修:“……”
这人一直都不着调,可他这睁眼说瞎话也太明显了吧,满京城谁人不知他是裴砚知的舔狗,亏他还敢在这里大言不惭。
皇帝都懒得理他,招手唤大理寺卿:“此案事关重大,朕命你亲自审理,另外,你也要好管束下属,莫要让个别下属整天上窜下跳,丢了你大理寺卿的脸面!”
大理寺卿老脸一红,忙上前躬身应是,借着袍袖遮挡,狠狠地剜了陆溪桥一眼,警告他谨言慎行,不要触怒天威。
陆溪桥还想说什么,长公主又把他拉了回去:“你少说两句,平白讨人嫌。”
陆溪桥眨眨眼,小声道:“殿下不嫌弃就行。”
大理寺卿接下任务,问皇帝是要在这里当着众人的面审理,还是将裴砚知叔侄二人带回大理寺审理。
皇帝不想当众审,这样不好暗箱操作,于是就说:“各位爱卿还有各自的事务要忙,散朝后各就各位,裴砚知交由你带回大理寺暂时关押,裴景修是原告,不应限制他的自由,录完口供可让其归家。”
他知道自己还是偏向了裴景修的,为了堵悠悠众口,又面向群臣问道:“朕这么说,诸位爱卿可有异议?”
朝臣们齐声应答:“陛下英明,臣无异议!”
反正这事和他们也没什么关系,只要不祸及自身,傻子才多管闲事。
皇帝满意点头:“那好,那就委屈裴爱卿先去大理寺住几日吧,在此期间,都察院的一切事务交由右都御史全权负责。”
众人都沉默,裴砚知却突然开了口:“陛下,臣不愿意受这个委屈,臣有理由怀疑,宋妙莲之死是裴景修指使其妹裴玉珠所为,目的就是为了陷害臣,陛下若要将臣收监,也请将裴景修一并收监,否则不能让臣信服!”
皇帝和裴景修的心头皆是一震。
关于宋妙莲之死,裴景修并未透露太多,而裴砚知一直在宫里并不知情,他怎么一下子就猜到了真相呢?
他是蒙的,还是有什么证据?
皇帝稳了稳心神,问道:“你怎么知道是他指使的,你是他小叔,他为什么要陷害你?”
“因为我知道他的秘密。”裴砚知沉声道,“既然事情闹到这步田地,陛下也不必急着退朝,就让臣当着诸位同僚的面,把那个秘密说出来,到时孰是孰非,自有大家评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