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才几个时辰没见,就不认识了?”裴砚知放下茶盏,好整以暇地看着穗和傻乎乎的样子。
穗和眨眨眼,从震惊中回过神,为了显得矜持,她用力抿着唇,不让自己笑出来。
可那发自内心的笑,根本无法抑制,如春水般从眼底眉梢,从弯起的唇角流淌出来。
“大人。”她终是忍不住,笑容在脸上绽放成一朵娇俏明媚的花,“大人怎么这个时候过来,是专程来看我的吗?”
裴砚知被她的笑容感染,唇角也扬起浅浅的弧度。
小丫头笑得这样开心,看来是很高兴见到他的。
他狠了狠心,口是心非道:“不是专程来看你的,是为了燕王的事来找长公主问些情况,顺便来看看你住得可还习惯。”
穗和的笑容变淡了些,心下稍稍有些失望。
但不管怎样,大人百忙之中还能顺便来看一看她,她就该知足了。
“多谢大人惦记,长公主人很好,我很喜欢她,也很喜欢这里。”
裴砚知闻言也略有些失望,唇角耷拉下来:“有多好,比我还好吗,你这么快就把……东院给忘了?”
穗和:“……”
大人这么说,不会以为她过河拆桥,喜新厌旧吧?
也是,她上午才从东院离开,这会子就说喜欢公主府,好像确实有点不恰当。
于是,她连忙找补了一句:“我是怕大人担心才这么说的,我刚来,多少还是有点不习惯,但我会尽快适应,不让大人为我担心的。”
裴砚知:“……”
行。
才上了一天工,就学会花言巧语,左右逢源了。
“坐吧!”他敲了敲桌面,随口道,“第一天上工,感觉怎么样,一定很累吧?”
穗和迟疑了一下,说:“奴婢与大人身份有别,还是不坐了吧!”
到了长公府,就要守皇家的规矩,她可不敢像在东院那样随意。
裴砚知温声道:“把你弄出来,就是为了让你摆脱奴籍,换一个新的身份生活,虽说你现在是景修赠送给长公主的奴仆,但长公主过段时间就会给你恢复自由,到时候你就是她雇佣的工人,明白吗?”
穗和怔怔一刻,胸腔似有暖流要满溢出来。
原来大人让她离开裴府,是为了给她换一个新的身份。
虽说新的身份与大人仍然差距很大,但至少他们在某种意义上已经是平等的。
至少他们都是自由人。
“多谢大人的良苦用心,我明白了。”穗和感激地说道。
本想再加一句来世当牛做马的承诺,又觉得太过虚无,大人想必也不喜欢听。
可她想以身相许,大人又不要她。
这恩情,叫她该如何报答?
裴砚知又敲了敲桌面,示意穗和坐下:“来,和我说说你今天在铺子里都做了什么,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
穗和笑起来,心想他堂堂左都御史,什么没见过,怎么可能对一个香料铺子感到好奇,不过是为了哄自己开心罢了。
于是便也没再推辞,在他对面坐下,兴致勃勃道:“今天没有正式做事,长公主让掌柜娘子给我安排了一个师傅,教我熟悉铺子里的情况,长公主说我以后主要负责制香,先不用学习卖货招待客人,等熟悉之后再说。”
“挺好的。”裴砚知说,“你性子沉静,又容易害羞,制香确实比招待客人更适合你。”
“哪有?我才不害羞。”穗和脱口而出,随即又觉得自己说的很不恰当,两颊泛起红晕。
“不害羞,脸红什么?”裴砚知戏谑道。
穗和被他无情戳破,小脸更红了,急切道:“我也不是一直害羞,只有大人面前才这样。”
“哦,是吗?”裴砚知笑意更深。
穗和惊觉自己又说错话,捂着脸道:“大人,天都黑了,你还不走吗?”
裴砚知收了笑,正色道:“我走了,你一个人怕不怕?”
穗和点点头,又摇摇头。
这么偏僻的住处,她本来确实有点怕的,但如果长公主的安排是为了方便大人来看她,那她就不怕了。
想要见到大人的渴望,已经足够抵消她对黑夜的恐惧。
裴砚知看看外面的天色,起身告辞。
穗和不禁后悔自己对他下了逐客令。
如果她不说那句话,大人是不是就能多留一会儿。
“大人不想再问点别的吗?”她心有不甘地说道。
裴砚知想了想,又坐回去:“方才忘了问,你和铺子里的人相处得怎么样,有没有人为难你?”
“没有,大家都挺好的,没有人为难我。”穗和说,“铺子里大多是女孩子,有的家就在城里,晚上回家去住,也有几个离家远的,住在铺子后面的小院里,另外有两个和我一样住在公主府,长公主让她们放工时带着我,免得我一个人不安全,刚刚我就是和她们一起回来的,路上她们还请我吃了奶豆腐。”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睛亮亮的,充满了对新生活的期许,整个人似乎都在发光。
裴砚知放心地点了点头,“你能和大家相处融洽是再好不过的,如果万一有人为难你,你也无须忍让,你要记住,你可是有左都御史撑腰的人。”
他说的一本正经,穗和却忍不住想笑:“好,我记住了,多谢大人为我撑腰。”
裴砚知又往外面看了一眼。
天已经完全黑了,再不走就不像话了。
“你收拾收拾早点睡,我有空再来看你。”他起身说道。
穗和答应一声,依依不舍地送他出去,还打算一直将他送到大门口。
“别送了。”裴砚知说,“天这么黑,你送我过去,等会儿我还得送你回来。”
穗和扑哧笑出声来,只得在廊下停住脚步,目送他步伐沉稳地踏着满地月色离去。
他还未曾走远,她已经开始想念。
也不知下次再见是什么时候?
正想着,裴砚知突然又走了回来:“后天中秋节,街上有灯会,你要不要去看花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