穗和停下来,回身问道:“请问长公主还有什么吩咐?”
长公主向她迈了一步,深吸一口气:“你身上的莲花香味很好闻,是你自己调制的吗?”
穗和心中暗喜。
她就知道,长公主爱香成痴,又做着香料生意,肯定会留意到她身上的香味。
来之前她特地用香熏了衣服,就是为了引起长公主的注意,想着万一长公主要打杀她,她就献个方子换自己一命。
倘若因此得了长公主的赏识,对她来说或许是条出路。
虽然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她仍愿意冒险一试。
因为她困在这后宅之中,能抓住的机会实在太少。
只是后面陆溪桥和裴景修一来,形势发生了改变,长公主也一直没问起她身上的香味,她还以为这个想法要泡汤。
穗和假装愣神,过了几息才道:“回长公主的话,这香是奴婢自己调的。”
长公主微微颔首:“确实有天赋,本宫铺子里的老师傅都调不出这样清新雅致的香型。”
穗和欠了欠身:“长公主谬赞。”
长公主说:“你看本宫像是会奉承人的人吗?”
穗和摇摇头:“不像。”
“你倒实诚。”长公主笑起来,“既然你实诚,本宫也不和你兜圈子,下月十五是太后的七十大寿,太后潜心理佛,最喜檀香,她曾多次说起裴大人身上的檀香味好闻,奈何裴大人守口如瓶,本宫的香料铺子也调不出那样的味道,今日终于知道那香是出自你手,本宫想请你帮忙调制一些送给太后作为寿礼,你可愿意辛苦一下?”
水榭里一片寂静,甚至能听到轻微的倒吸气的声音。
众人都等着看长公主到底会如何发落穗和,没承想竟如此客气地请这丫头帮她制香。
并且还是献给太后的香。
宋妙莲同样没想到,自己为了借长公主的手教训穗和,费尽心机策划了好几天,最后竟是为穗和做了嫁衣,让她得到了长公主的赏识。
宋妙莲气得脸上快要挂不住,一旁的裴景修却发自内心地笑了出来。
原以为结交长公主要靠宋妙莲,没想到竟然着落在了穗和身上。
他就说穗和是他的福星,给穗和赎身,真是他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事。
看看长公主对穗和的态度多客气,他的穗和就是这么多才多艺,惹人喜爱。
“穗和,能给太后制香,是天大的福分,你还不快谢谢长公主。”他语气轻快地说道。
陆溪桥也在怔愣了半晌之后反应过来,对穗和说:“这确实是件好事,小娘子就答应了长公主吧!”
穗和极力克制内心的激动,正要下跪谢恩,一直没出声的阎氏突然站了出来:
“长公主殿下有所不知,其实穗和这丫头调香的手艺是跟小女玉珠学的,长公主既是给太后献寿礼,可万万马虎不得,不如让玉珠亲自给太后制香,如此方才稳妥。”
此言一出,众人又都安静下来,惊讶地看向阎氏,又看向裴玉珠。
裴玉珠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紧张的一下子红了脸。
宋妙莲也瞪大眼睛看着她们母女二人。
裴景修没料到关键时刻母亲会跳出来插一脚,气得胸口一阵发闷。
母亲是疯了不成,竟敢当着长公主的面信口开河。
别人不知道,他还不知道吗,妹妹跟着穗和学了三年才艺,样样都只学个皮毛。
她调的香她自己都不想用,拿给太后用,是嫌全家的命太长了吗?
“母亲快别这么说。”裴景修笑着说道,“虽然妹妹也会制香,但长公主已经把这差事给了穗和,母亲就别瞎担心了,长公主这么信任穗和,穗和一定能胜任的。”
阎氏却像着了魔似的,根本劝不住:“我这是为了长公主着想,穗和不过学了你妹妹的七八成,万一调的香太后不喜欢,岂不扫了太后的兴,也让长公主面上无光?”
“……”
裴景修还要说话,长公主笑着开了口:“玉珠小姐,你母亲说的是真的吗?”
裴玉珠平生头一次被这么多双眼睛注视,其中还有一双来自她的心上人。
她激动不已,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回长公主的话,穗和学调香,确实是民女教的。”
裴景修见妹妹跟着母亲一起发疯,气得牙都要咬碎。
长公主又看向穗和:“你家小姐和太太说的是真的吗?”
阎氏立即冲穗和使眼色,悄悄给穗和比手势,脸上带着威胁的意味。
穗和对她的手势似懂非懂,见她一直往东边指,猜想这威胁应该和裴砚知有关。
穗和犹豫了一下,终是对长公主点了点头:“奴婢确实是跟我家小姐学的。”
长公主将信将疑,又问了裴玉珠一些调香的常识和技巧。
这些知识裴玉珠以前听穗和讲过,她能记住,但就是做不好,这会子拿来应付长公主的提问,倒是勉强过了关。
长公主看看穗和,又看看她,颔首道:“既然你是师傅,这差事就交给你吧,好好做,回头得了太后赏识,燕京城的青年才俊都要争着娶你过门的。”
裴玉珠小脸涨得通红,偷偷看了陆溪桥一眼,羞答答道:“殿下莫要拿民女取笑。”
长公主哈哈笑了两声,忽又沉下脸:“但我丑话说在前头,你调的香太后若是不喜欢,可别怪本宫不讲情面。”
裴玉珠心下一惊,连忙跪在地上向长公主保证:“民女一定会尽最大努力的。”
“那好,本宫正好也饿了,大家一起去吃席吧!”长公主笑着说道,临走又叫上陆溪桥,“陆少卿,要不要一起?”
陆溪桥嘿嘿笑:“殿下不是嫌臣不守男女大防吗?”
长公主说:“没关系,我们不拿你当男人就行了。”
夫人小姐们全都掩唇嘻嘻哈哈地笑起来。
陆溪桥这么厚的脸皮都有点招架不住:“算了,臣还是走吧,臣怕殿下把臣带坏了。”
说完拱手向女眷们作了一圈揖,又看了穗和一眼,沿着木桥大步而去。
长公主在后面哈哈大笑:“真难得,陆大人居然也会害羞。”
宋妙莲见她心情不错,壮着胆子请她去前面入席。
长公主心里明镜似的,知道宋妙莲是在利用自己,但宋妙莲到底是安国公家的千金,为了皇兄的朝堂安稳,她不能不卖安国公一个面子。
因此,也就没有苛责宋妙莲,随她向外走去。
裴景修留在后面,压着怒火问阎氏:“母亲这又是闹哪样,您知道欺骗太后和长公主是什么后果吗?”
“怕什么?”阎氏满不在乎,“檀香不都是那个味吗,随便调调都差不到哪里去,再说了,你妹妹调不好,不还有穗和吗,咱家养了她三年,她不该帮玉珠一把吗,玉珠得了太后赏识,对你对她对咱们大家都是有好处的。”
“……”裴景修十分无语。
阎氏又对穗和说道:“这件事关系到玉珠的婚事,你一定要帮她完成,否则这辈子都别想赎身。”
穗和不气不恼,唇角甚至带了点笑:“好的太太,我一定会竭尽全力帮助小姐的。”
她答应的这么爽快,阎氏反倒有点不放心:“你最好别出什么幺蛾子,否则我就把你和裴砚知的事告诉长公主。”
穗和点头:“好的太太,我知道了。”
裴景修也觉得穗和这回过于乖顺了些,正要问她,穗和却抢先道:“郎君和太太快去招待长公主吧,若能和长公主搞好关系,郎君的仕途必定更加顺风顺水。”
虽然她说的和裴景修想的一样,可裴景修总觉得她的话里带着讽刺的意味,脸上不禁有些讪讪。
还要说什么,阎氏已经拉着他走开:“有事回头再说,招待长公主要紧。”
裴景修只得无奈道:“穗和,你先回去,我忙完了就去找你。”
穗和不置可否,目送母子三人离开。
水榭彻底安静下来,阿信气愤道:“大太太的算盘打得真响,也不看看她女儿是什么材料,娘子就该当面向长公主揭穿她的谎言。”
穗和笑了笑,说:“你放心,这事我心里有数,长公主心里也有数。”
阿信诧异地看着她:“怎么个有数法,我怎么没看出来?”
穗和眨眨眼,卖了个关子:“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俏皮的样子让阿信又看直了眼。
娘子自打对景修少爷死了心,真是越来越灵动,越来越鲜活了。
好想大人赶紧回来,看一看现在的娘子,是怎样的脱胎换骨。
许是不经念叨,两人一回到东院,就有暗卫送来了书信。
信是阿义写的,说他们今晚就能到家,让阿信把家里收拾好,准备迎接大人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