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素律不大开心被耍,也不大习惯和武利盈长时间地靠得如此之近。
但花素律慢慢发现,武利盈说手把手教她骑马,不是为了耍她逗趣,而是真的在用心教。
如何驱马走路,如何改变方向,如何使马停止……
武利盈就慢慢地教她,声音很轻,非常有耐心,不厌其烦地一遍又一遍。
花素律心情渐渐变了,有时她会不自觉去看武利盈的脸。看武利盈说话时,白皙面上那少见的沉静柔和。
“看什么呢?”武利盈轻声问。
花素律蓦地有被拆穿的感觉,脸倏地红了,偏过头避开武利盈坦然直率的目光。
“没什么。”花素律嘟囔着。
武利盈凝视她的泛粉的面侧,眸中柔情愈浓。
这回他想靠近花素律亲昵,却不敢如从前那般随意冒犯,怕花素律因此讨厌,不再理他。
抿唇看了一阵,武利盈略略凑近点,问花素律:“还生气吗?”
花素律有点发懵:“什么?”
“昨天的事,还生气吗?”武利盈解释:“我撒谎了,我是故意抽那匹马的。”
“昨日我说我学骑马快,看你不觉得怎样,就想让你体验一下有多难。”
他垂下眼,密长的睫毛在花素律眼前颤着:“但我忘了我从小学武,皮糙肉厚、抗打抗造,而你自小娇养,身体还不好,摔一下根本不像我那么容易。”
花素律听罢弯了弯嘴角,她还真没寻思武利盈是使这个坏才抽那一鞭子的……
“别气了。”武利盈看出她又不快,凑近去软声软气地道歉:“我知错了。”
要说哄女人,武利盈也没多会、多明白。但唯有一点好,他舍得下面子。
反正给自己媳妇看嘛,又不是外人。
花素律也没怎样,只问他:“你知错了?”
武利盈立刻用力点头。
“看在朕没受伤的份儿上,这次就算了!”花素律甚是大度地昂起下巴。
“就这么算了呀?”武利盈意外。
他以为,最低得挨一大逼斗呢……
“那你还想怎样?”
花素律哼一声,瞥着他。表情好像是在说:你是不是有点贱皮子?
武利盈猛劲摇头,面上的笑几乎要抑制不住。
花素律也忍不住露出笑,对他道:“朕信任你一回,你不要到处乱讲,那怕是你哥。”
武利盈明白什么意思,心中开怀,忙不跌答应。
他发觉自己与花素律间,两颗心的距离似乎靠得愈加近。
少年人的爱来得没有缘由,或许起源于某个阳光灿烂的午后,或许是某次不经意的抬眸。
眼中花素律微笑的侧颜愈加惹人爱,心中难耐,武利盈纠结许久,靠了过去,在花素律侧脸轻轻落下一吻。
和往常那种嬉闹玩笑的感觉不同,这一吻,像是经过他无数考虑,极其慎重的结果。
花素律一刹那楞住,猛然回想起之前,武利盈顶着被他哥打得青紫的脸亲她的事。
那时她忽略过去,现在呢?
心脏怦然而动,她似乎听到有一颗心在和她缓缓地呼应……
回头过去,近在咫尺的天真率直,毫不掩饰的清亮双目里映着蓝天白云、草地林荫……还有一个小小的她。
武利盈轻柔地看她,似乎因花素律的态度感到鼓励,飞速凑过去在花素律唇边再次轻吻过。
花素律眼中不见抵触,只是单纯露出许多意外。
武利盈露出笑颜,白灿灿的小虎牙极为显眼。
阳光下二人对望……
过了不知多久,花素律才意识到,她似乎应该为此感到生气,该训斥武利盈几句。
然而等她刚开口,还没说出话,武利盈两腿夹紧马腹,勒起缰绳,突然催动马匹。
花素律猝不及防地吓了一跳,下意识抓紧缰绳,往身后武利盈的怀里缩。
武利盈感受到,双臂立刻收拢,将她抱紧,喜悦地畅快大笑……
他像是有使不完的劲头,一直一副精神抖擞、兴致勃勃的模样。
相对比,花素律则比往日两人私下相处时,要沉默不少。
武利盈猜不到原因,缓下马的速度,慢慢遛着。
侧首靠在花素律耳侧,如哄着般问:“累了?”
花素律垂着头,心不在焉地摇摇头,她似是愣了下,又用力地点起头。
武利盈瞧着笑了,用脑袋轻轻撞了她额角一下,惹得花素律瘪嘴看他。
“要是累了,咱们今天就回去休息。”武利盈俏皮地笑:“和我你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
花素律还是没说话,偏过头点了下。
武利盈觉出她有点不对劲,但见花素律似乎没有精神在继续,想这样也没什么意思,干脆驭马往回走。
到了地方,武利盈先跳下马。
他的身型不算健壮,是那种介于少年与青年间特有的单薄,在有些人眼里可能称得上是瘦弱。
但他转身两手掐住花素律的腰,往上一提,就将花素律抱下来。动作轻巧,好像这对他而言是件轻而易举的事。
武利盈垂眼看面前的人,他没说什么,只讲让花素律好好休息,随后对花素律的近侍简单安排。
花素律在他身后听他安排得当,贴心又不僭越,忽觉得武利盈心思其实颇为细腻,有种长大了,不再是混小子的感觉。
午夜,花素律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白日里武利盈轻吻她那两下,总在她脑子里循环播放。
无论花素律想点什么事,脑子似乎都能自动找到关联,然后蹦出那个画面。
花素律重重地叹口气。
睡在不远处值夜的无明像被触到什么开关,突然腾地坐起,嗓子微哑地问:“你要喝水吗?”
花素律现在心里乱得很,被这小混球这么一问,骤然升起一种苦逼感……
前世里,纵然她自父亲去世后变得消沉颓废,成日将自己缩在家里,但还有几个朋友能叨叨几句。
结果现在……
“没,你睡吧。”花素律翻个身道。
无明呆愣愣地哦了声,抓着被子躺下,几乎同时呼吸就变得平稳,恢复成熟睡时的节奏。
花素律听着,心里这个羡慕嫉妒恨呐!
果然,白云大妈说的一点没错!
没心没肺的人,睡眠质量都高!
花素律如此难以入眠,皆因她发觉,自己将武利盈那两吻放在心上了……
当时在马上,她就在想自己的心脏为何鼓动?
明明之前被武利盈闹过那么多次,她总是会生气,没觉到……
花素律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知道这份感觉代表什么。
她用被子蒙住脸,不想承认这个事实。
若加上前世,她比武利盈大了将近一旬,她怎么会喜欢一个比她小这么多的男孩呢?
单是这样也就罢了,反正她这具身体也没大太多,也不是不能接受。
偏现在的情势,让她二人身份尴尬。
武利盈是作为人质,被她以选秀的借口弄进宫的,现在她喜欢上武利盈,这成了什么?
绑匪爱上人质?狼爱上羊?
呸!
花素律忍不住在心里狠狠啐了口自己,吐槽自己搞得什么狗血剧情?
但她又隐为此事后悔。
若当初不搞这种事,或不这样将武利盈弄进宫,是不是她也能坦率点?不必如此纠结?
花素律抓着被子边,将被子拽下来……
也不对。
她居于深宫,若是那样,可能两人永远不会相遇。
周身还有群狼环绕,如何能坦率?
话说,武利盈是什么心情呢?
她看得出武利盈对她应该也有情,但这情有几分?会否有假戏的成分?
就算武利盈的情是真心实意,她又能怎样?
现在的情形,她如何能展示自己的爱意?
名门小姐逼得不得了,至少还能私奔。
她呢?
有多少双眼睛在日夜监视她?
她若想逃又得迈出多少道门?
花素律又一次感受到身为皇帝的拘束,感受到这座宫城带给她的桎梏与无尽的窒息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