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于本心,花素律想谢谢江若谷提醒她这么重要的事。
但作为“花素律”,她不能说这种话。
尤其江若谷与原主有过亲密接触,花素律更要端住架势,生怕露馅。
“卿之所言有理。”花素律绷张脸道。
俩人面无表情地对视几眼,活脱脱俩“不高兴”。
江若谷似是想说什么,垂下目光,欲开口时,外面传报国安回来了。
微启的双唇合上,江若谷将想说话的咽了下去。
他站起身:“臣欲所言已毕,陛下若无他事,臣告退。”
议事匆匆而止,花素律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但她说不出究竟,也没什么可以与江若谷聊,便点点头,准他退下。
出去时,江若谷恰与国安打个照面。
二人都没说话,只互相点了下头,算是给对方个面子。
走到门口,江若谷差点与一人撞个满怀。
往后避了下,定睛一看,原来是镇国大将军的弟弟,武利盈。
双方对视一眼,像如动物的天性预感般,说不清楚什么原因……就是互相看着,都有点不大顺眼。
两人杵在门口,不动声色地打量下对方……
江若谷与武利盈不熟,与武利盈哥哥除去公事,余的接触不多。
再加上他性格冷淡,自然不会多客气寒暄。
更别提,这位武公子在他眼里不怎么讨喜。
江若谷淡然地叫一声:“武公子。”
当表示看见武利盈这么个人,说完迈步过了门槛,扬长而去。
武利盈愣了下,等反应过来时江若谷已经走远。
他叉腰站在门口,遥遥地望着江若谷的背影嘟囔:“这么拽?”
清心小筑门前的小侍卫陪他一道抻头看,提醒他:“公子,这位是摄政王。”
武利盈脸瞬间拉下来,甚是无语地看小侍卫:“我知道。”
真搞笑!他武二爷在雍四通八达、见多识广,可不是吹的!还能不认识这位声名赫赫的摄政王吗?
“我就是好奇……”武利盈对小侍卫话闲:“看见我连礼都不行?他不把皇家人放眼里的?”
小侍卫嘴巴动了两下,像犹豫该不该说:“摄政王特权,非圣不拜。除了皇上,别说您了,就是现在有皇后了,他面见也可不拜……”
武利盈意外地瞪圆眼睛:“哇……这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吧?”
“是呢。”小侍卫附和。
武利盈望着江若谷离开的方向,现已看不到江若谷人影……
他暗想:武家几代人在朝为官,没说那个有过江若谷这么大权限。就算他哥当年收复边城,为大俞一雪前耻,也不过破格提个大将军。
“真了不得。”武利盈低低嘟囔句,又对小侍卫说:“他能耐啊?竟能让皇上给他这么大权力?”
武利盈边说边想,花素律可不像会如此放权的人。
小侍卫对武利盈不知政事毫不意外,往武利盈跟前走近两步,俩人像小兄弟挨在一块八卦似的。
“不是当今皇上,这权利是先帝给的。包括无诏进宫的权利,都是先帝放的权。”
“我说嘛。”武利盈抱臂在胸前:“那皇上怎么没收回他这些特权?”
武利盈纵然不了解政事,还是听说过民间传颂过摄政王的丰功伟绩。
所谓功高震主,皇上不忌惮他?
小侍卫摇摇头:“瞧您说的,这是说收就收的事吗?权是先帝放的,就算皇上想收,也得顾忌着先帝的面子不是?”
武利盈认同地点点头。
但想着顾一个死人的面子,又觉得这事有点搞笑。
俩人站在一处默了一阵,武利盈忽回过头:“你帮我通传了吗?”
小侍卫意外地瞪眼,和武利盈互瞧了好一阵。
立即指向武利盈身后,与他同样站岗的侍卫甩锅道:“你你你,武公子来这么长时间,你怎么还不叫人帮武公子通传?”
屋里,花素律用银叉吃多多送来的西瓜和桃子,全都是冰过的。
入口冰冰凉,夏天吃实在舒坦。
“您的意思,奴才转告给张宋氏了。”国安站在她身边,低声道:“张宋氏谢过圣恩,但她……拒绝了。”
花素律皱起眉,吃西瓜的动作顿住,面上露出几分不解:“为什么?”
她让国安私下告知张宋氏,如果想与张中孚和离,她可以让人帮忙,甚至是下旨都可以。
张宋氏脾气或许真的不大好,也有可能张中孚真的是个烂人,这些都不甚重要。
她帮花素律个忙,花素律想回她个人情罢了。
无论张中孚那壶热水是不是故意浇的,都够一人产生心理阴影。
所以过不下去,想和离很正常吧?
这年头,就算是豪门权贵的女儿想和离也不是件容易事。弄不好要被戳脊梁骨,一家子都可能会落上不好的名声。
花素律主动开口可以帮张宋氏和离,在这个年代,可以说是份大礼!
国安俯下身:“回您的话,张宋氏的意思,是张大夫和太太待她不薄,她不能让长辈寒心。”
“那她自己呢?”花素律实在不懂这种想法。
难道要为别人,她要搭上自己的一辈子吗?
国安垂下眼:“奴才也大致问过,她还年轻,又没孩子,和离也不是大事。可她……她说出了这种事,若是和离,外头那些传言算是坐实,那张家的名声就毁了。”
花素律语塞住。
还真是这么个理……
花素律心有不忍,一种罪恶感在内心生发。
听张宋氏这种说法,说明她是有念头和离的,但因顾念旁人,所以放下这念头了。
这样做真的好吗?
所有人换来了稳定和体面,唯独牺牲她一个弱女子的一生……
纵然花素律相信张庭与其夫人品性不差,可他们也无法时时护佑张宋氏。
张庭与夫人年事已高,将来西去……张中孚若真是个烂人,那到时,张宋氏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但就如张宋氏所言,若现在或不久后她与张中孚和离,那今日做的种种就算白费。
花素律一双唇抿得愈加紧,半晌后,她无奈地长长叹出一口气。
“也罢,就如此吧。”花素律眉头紧锁,沉道。
来日事,来日再说吧。
“是。”国安应:“皇上,张中孚……”
花素律听见引发这次糟乱的由头,面上不由得布上不快。
揉了下额角,道:“打个招呼,这两年的评选,不要放他了。”
国安明白这意思,是让他和吏部知会一声。
俯首应下,他起身又问:“皇上,先前您让秦艽打听一名叫梁虚耺的金吾卫……”
说着,国安掏出一张薄薄的纸,双手递送到花素律面前。
纸上是秦艽打来的梁虚耺的评价,风评不错。
为人耿直,重义气、有担当,原则坚定。
他这种人,现如今是种异类。
尽管受一众金吾卫爱戴尊敬,就是升不上职。
数年前,因为家中大哥病逝,无人照顾父母,梁虚耺请命调回雍都。凭军功和人脉,得个不大不小的官。
结果因为他的脾性,回雍都后,人家升职,他降职,一路降到中侯。
待上回镇关王手下殴打百姓致残的事后,他又开罪了镇关王,现在已被撸成大头兵了……
花素律一边感慨,一边又恶劣的觉得……真好。
她面上渐渐泛上点笑意。
国安一直有注视花素律的神色态度,看她面色放晴,眼明心亮道:“皇上,这位梁虚耺看样子是个可用之才,可要知会一声,将他调上来?”
花素律脸色蓦地又犯起难……
金吾左右卫,负责雍都守卫,大抵可以当做是守卫雍都的驻军。偶尔干干武警的活,巡逻维护治安。顺便,还会帮京卫衙门抓抓贼什么的。
这么重要的部门,一个奉武利智为上,一个尊江若谷。
那个都不是花素律这边的……这就很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