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人自有相。
大姐头不差钱,选择的酒吧包厢紧邻后海,落地窗外一片水色氤氲,幸阅程仙儿从二楼直接掉进水里,韩镇坤自然不会眼睁睁看着。
是海,其实是一片巨大的人工湖,被冰冷的湖水一激,他逐渐从暴怒中清醒,只是大错已然铸成,再无挽回余地。
将心上人托上岸堤,从此消失不见。
先遇流氓,又染污血,进而坠楼、落湖,一连串的打击,让从锦衣玉食的程仙儿患上了「叠加效应所致恐惧心理」。
医生建议,让她远离可能引发恐惧的环境,于是姐妹俩出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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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记错的话,大仙儿今年十七?”老秦面色不善,抬起手中的枪,枪口再次对准站在客厅正中的前警卫。
每个人都有底线,无关善恶。
他上辈子蹲过号房,一屋五十号罪犯,最惨的就是qj犯,如果犯罪对象是未成年少女,狱警甚至不敢将其关进大牢,否则必然会「被」做噩梦死。
“没错,仙儿是真正的高智商才,斯坦福-比奈测验、韦克斯勒测验、门萨智商测试都做过,如果不是这个王鞍,她现在博士都毕业了!”
关如月咬牙切齿,身体却微微侧倾、挡住射界。
“那他对大仙儿做过什么吗?”老秦将手枪保险扣上、后退半步,不等她松气,枪又一次上膛,稳稳的对准韩镇坤。
“不要!”女孩儿挡在师兄身前伸开双臂,惶急道:“他没有!真的没有!不然他逃不出华夏,秦战,你先放下枪!”
“月姐,别被感情迷了心智!”老秦冷笑,“就算他没干什么丧良心的事儿,你问问他,来我家干嘛?哪儿来的敌意?”
“师妹,让开吧。”韩镇坤主动侧移,暴露在枪口下,“你朋友的没错,我来这里,就是为了掳走那个日本姑娘。”
“为什么?”
“屁!她是华夏种!久米村没听过吗?”
两人同时开口,韩镇坤一愣,搞不明白这么有特点的姓名怎么会是华夏人,而且姑娘明显是混血,炎黄子孙哪有蓝色的眼睛?
“你……你在跟踪我们?”关如月后知后觉。
“对。你和仙儿的飞机一落地我就跟着。”他坦然道:“只是没想到这位朋友能有化境宗师的敏感,枪法还这么好。”
“少套近乎,我跟你不熟。”老秦冷哼一声,搭在护圈上的手指落向扳机,“阎王殿里不等人,你欠大仙儿的债,下辈子还吧!”
“不要!”关如月这才发现师兄已经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她的遮挡。
“哥哥,等一下。”紧闭的入户门忽然开启,久米千代探出脑袋左右看看,俏生生的道:“仙儿姐姐,放他走吧。”
“呵!傻丫头,放他走、然后等他绑你吗?”秦战冷笑,枪口未有丝毫晃动。“月姐,谁都有家人,千代是我妹妹,对不住了。”
罢,低头瞄准。
以他梦里十数万颗子弹练就的枪法,在十米不到的距离内,一米六的娇身材想挡住身高一米八、体格雄壮的男性?
她闭眼,面色惨白。
韩镇坤含笑转身,似乎想透过门墙看到客厅中的身影,不料下一秒,他使劲儿挤挤眼睛,又抬手去擦,不可置信的看向门前。
程仙儿竟然真的出现在他眼前!
“秦、秦战。”她不敢看身前的警卫,怯怯的盯着脚尖,轻声道:“放过他吧,他不会再打千代的主意了,我保证。”
“你拿什么保证?”老秦啼笑皆非的问。
入户门就开了巴掌大的缝隙,现在倒好,仨脑袋瓜排的整齐,阿曼达仗着身高优势居上,妹妹居中,大仙儿居下。
“他、他最听我的话了。”程仙儿有些着急:“千代是我最好的朋友,姐姐和他都是为了我才……,要不,我给你当人质?”
“拉倒吧!我可不想被华夏特种兵满世界追杀。”
他哭笑不得的放下枪,不厌其烦的退膛、童匣、压子弹,心不愧是高智商才,你家警卫和姐姐一个抢、一个拐,你倒好,直接送上门了!
合着不仅妹妹得当药饵,老夫还得管吃管住?
关如月有句话的很对,韩镇坤要是真把大仙儿怎么着了,那他百分百逃不出华夏!后海可是皇城根儿、子脚下!
本事再大,大得过万岁军?
既然没怎么着,前警卫暗恋谁关他屁事,《大宅门》里的白二爷当初追求林黛玉的时候,姑娘也才十四而已。
——看清楚,那是追求、不是暗恋,付诸行动了!
而且程仙儿受到惊吓,大姐头最少也要承担一半责任,要不是她挡住门口逼人喝酒,韩镇坤也不至于热血上脑。
所以上膛瞄准什么的,不过是为了逼大仙儿开口罢了,就算久米千代不拦着,他也会找别的理由拖延,大不了就当自己枪法不好、害怕误伤呗。
关如月也好,警卫员也罢,都没想过对久米千代不利,老秦只是看不惯他们拿人不当饶心态,这番作态也有几分报复的意思。
可惜在场诸人毫无所觉,除了仙儿自己。
“月姐,这算你的家事吧?”他收起枪,笑道:“不是我你,干嘛非得让我妹妹跟你回国,附近房子这么多,你买一套不就完了?特权思想要不得啊!”
大姐头红了脸,半是为了那句「家事」,半是感到羞愧。
以她的身份,但有所需,无论是人还是物,自会有大把的攀附者双手奉上,久而久之便养成了予取予求的习惯。
我需要,你就该给,这就是她的生活。
“行了,千代、宝贝,把菜热热,诸位,凑合着吃吧,这可不赖我。”老秦拍拍手,“至于这位进不进屋,你们姐俩了算。”
……
韩镇坤进屋了,韩镇坤被赶走了。
怨不得别人,他那眼珠子跟钉子似的,别大仙儿病还没好,老秦看着都瘆得慌,有他在场谁也吃不下去,更何况大姐头也会吃醋的好吧?
“哥们儿,月姐一片痴心,你就从了她呗。”
这货贱么兮兮的凑上去,手里还端着饭菜,递出饭碗后一屁股坐在门前的石阶上,抄起自己的海碗猛造,边吃边吧唧嘴。
前警卫员也不逞多让,可能是在部队待久了,压根儿没有细嚼慢咽的习惯,甚至吃的急了还会发出「呼噜呼噜」的鼻息声。
“你多久没吃了?”老秦目瞪口呆。
“我这不是饿。”大仙儿不在身边,韩镇坤总算恢复正常,含糊不清的道:“从出国起就没吃过华夏菜,馋死我了!”
“那是挺惨。”老秦点点头,又鄙视对方:“馋了你不会自己做?桌子上的菜都是我做的,到哪不用求人,月姐还会几道家常菜呢。”
“唉,一言难尽。”前警卫员擦了擦嘴,“出国后我去过不少国家,最后到了高卢,我在那儿呆了两年。”
“我听....啊?”老秦不敢学对方吃饭,伤胃,运动员的身体金贵着呢,消化吸收哪样都得注意。
沉默片刻,韩镇坤低声道:“我跟他们不一样,他们是军人,我是罪人。我能对外籍兵团隐瞒履历,可我没脸面对曾经的战友。”
“国内怎么给你定的?”
“还能怎么定?”
“回去过?”
“不敢,也没脸回去。我爹被气死了,仙儿被吓病了,我就是惦记着她的病情,等她好了,我就到我爹坟前自杀谢罪。”
“是个爷们儿。”老秦拍了拍对方肩膀,又八卦心起,悄声道:“那啥,问你个问题,大仙儿现在瞅着都跟十五六岁似的,你咋就喜欢她了呢?”
“仙儿十四岁就长成现在的样子了。”他眼神空洞,仿佛陷入了回忆。
“我是家中独子,从我爹就逼我练功,长大了我爹就逼我参军,这是韩家的规矩。”
“部队番号不能讲,总之训练很苦,除了二炮,陆海空三军大部分军事技能都要学,我打过索马里海盗,也在边境跟毒贩交过火。”
“没人问过我愿不愿意、喜不喜欢、累不累。”
“只有仙儿,从我第一次护送首长回家开始,冷,她就给我倒热水,热,她就给我切西瓜,下雨,她就给我找雨伞。”
老秦听的莫名其妙:“大仙儿那叫善良好不?不是针对你。”
“我知道,她对谁都好,不止是我。”韩镇坤怅然,“可我就是喜欢她,控制不住的喜欢,我配不上她,所以从来都没告诉过她,直到那次……”
“嘿!我算知道「备胎」这词儿打哪来了。”
某人翻了个白眼,特鄙视拉低男同胞底限的家伙,在外边儿打生打死,回家就成田园犬了,那帮田园女奴就是被他这种人惯出来的。
“那月姐你打算怎么办?别怪我多嘴,你也是经历过生死的人,她能拿身体替你挡枪,长相性格家世哪哪都不差,你总得给她个交代吧?”
“……”沉默良久,直到老秦收拾碗筷准备走人,韩师兄才吞吐着回答:“我……不上来,而且我也配不上她。”
有门儿!
这货瞬间就不困了,抱着碗筷一屁股坐回原位,搂着对方肩膀就开始安利:“遇着大仙儿之前,没谈过恋爱吧?”
“嗯。”
“当年知道月姐喜欢你不?”
“我心里只有仙儿。”
“废话,我问你知道不知道!”
“不知道。”
“那你对大仙儿死心没?”
“从来就没抱过希望。”
一问一答,老实孩子哪是这货的对手?三言两语就被忽悠的云里雾里,虽然不明白对方想干嘛,但莫名的有些期待。
“月姐替你挡枪,感动不?”
“嗯。”
“月姐漂亮不?”
“……”
“话!你就拿爷们儿看女饶标准摸着良心,月姐漂亮不?”
“漂亮。”
“配得上你不?”
“我高攀不起。”
“少废话,我问的是她配得上你不?”
“当然。”
眼见火候差不多了,这厮口若悬河,开启最后总攻:
“那你猜猜,如果三年前你保护的是月姐她爹,她会不会冬给你送热水、夏给你切西瓜、雨给你送雨伞?”
“……”
“赶紧的!话!”
“会、会吧。”
“自信点儿,把那个「吧」字儿去掉!”
老实孩子彻底蒙了,乖乖跟随他的指挥棒答道:“会!”
“这不就结了!”这货一拍巴掌,开始混淆概念:“你喜欢大仙儿,不就因为她是第一个关心你、知冷知热的异性嘛!”
“这……”韩师兄总觉得哪里不对,又不出来。
“来,我从头给你捋一遍。”老秦清清嗓子,蹲在他对面,一句就掰一个手指头,语气特真诚、特像理财产品推销员:
“大仙儿不喜欢你,月姐喜欢你,对吧?”
“大仙儿因为你得病,月姐因为你得了相思病,对吧?”
“大仙儿不会替你挡枪,月姐都快杵我枪口上了,对吧?”
“大仙儿好看,月姐也挺漂亮,对吧?”
他一句,韩师兄就点一下头,越来越觉得这厮的有道理。
老秦心知火候已到,突然提高音量,指着对方鼻子大声道:“最重要的一点!大仙儿不能给你生孩子,月姐能!”
“啊?”韩师兄彻底傻眼。
“啊什么啊!”老秦义正辞严:“你想想,你爹被你气死了,你要是不留个后,回头你跪你爹坟前嘎贝儿一死,老韩家就绝种了!”
“……”韩师兄默默点头,承认对方的有道理。
“不孝啊!”这货痛心疾首:“气死六,好好的媳妇儿送上门了愣是不要,亲手把韩家送上绝路,你对得起列祖列宗吗?!”
“对不起,我对不起祖宗!”想起爹娘祖宗,韩师兄彻底崩溃。
“你家祖宗保佑,又给了你一次机会。”老秦指着屋里:“媳妇儿就在那,老韩家的未来就在那,你该怎么做?!”
“我、我……”关键时刻,老实孩子又怂了。
这厮暗骂一声,薅着韩师兄的脖领子进屋,一直走到面色通红的关如月面前,隐蔽的冲她挤挤眼,一把将他推过去,怒斥道:
“你还是不是个爷们儿?亲她!你爹在之灵看着哪!”
老秦的话比三年前的那杯烈酒还冲,韩镇坤只觉热血上头,什么趟泥步、转入游龙,全都忘个一干二净,踉跄着撞到姑娘身上。
软,香。
脑袋里「轰」的一声,程仙儿彻底从他脑海中消失,另一道倩影牢牢占据心头,老实孩子红着眼睛大声道:“关如月,我、我要娶你!”
言罢,低头就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