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水芙微微一怔，似乎没想到陆斩会说出这话。
她高傲不屑的神色略微收敛，嫌恶地盯着面前青年。
那双水蓝色的眸子，带着毫不掩饰的愠怒，这些人族实在无耻至极，竟然会想出这种审讯手段。
水芙火冒三丈，但又怕被陆斩看出端倪，便强装镇定，做出自己毫不在意的模样，讥讽道：
“向来自视甚高的人族修者，没想到竟然如此厚颜无耻，竟妄图用这种卑劣手段问话，实在可笑至极！”
水芙冷嘲热讽，希望唤醒陆斩为数不多的良知，同时心底感叹。
她以为陆斩会用生死威胁、或用手段折磨，万万没想到对方竟然出其不意，想出这种下三滥的招数。
偏偏她还难以承受这种下三滥。
作为妖族，受些肉体伤害、精神折磨等等，都无伤大雅，算不得什么大事。为了帮助乌祖重振巅峰雄风，她作为后辈，牺牲些没什么。
可若是被人扒光，当作战旗四处展览，任谁也不能接受。
就算她是妖族，也是有些底线跟尊严的。
水芙咬牙切齿，又不甘心如此轻易全盘托出，便咬紧牙关，试图用‘不屈之意志’，让陆斩转换策略。
陆斩无动于衷，早已看穿她的逞强，刚欲说些什么，却见高无量有了动静。
只见高无量将双胞胎放开，朝着水芙走去，边走边作势脱外袍，猥琐笑道：
“无耻？这就叫无耻？我还有更无耻的。来来来，陪大爷好好玩玩…你也别反抗，我有一对双胞胎，你从了我，直接无痛当娘，多好…”
高无量本不想如此，可他觉得，既然跟着陆斩跟涂山世玉，那就不能做拖油瓶。
总要表现一下才行。
言罢，高无量迫不及待脱掉外袍，一副厚颜无耻急色模样，朝着水芙扑了过去。
“……”
陆斩瞅着高无量这架势，眼角抽抽，高无量这副反派模样，根本不像演的。
那猥琐下流的表情跟动作，陆斩学都学不会。
正因如此，水芙真的有些怕了。她以为在她表现出‘无所畏惧’的姿态后，这两个混账会跟她言语交涉、威胁恐吓。
谁能想到这不要脸的畜生居然直接上手？
上手就算了，甚至还当着孩子的面！
水芙避无可避，只得怒道：“混账，你敢对我动手，我爹娘不会放过你的！你们这些人族，道貌岸然、伪君子、不怕被天下妖族嗤笑吗？！”
陆斩笑了笑，看来审讯比想象中简单，他慢悠悠地道：
“水芙仙子此言差矣，人族修者颇多，其中不乏普度众生、道德高尚者。但你运气不好，碰到了我们两个，就算你说破大天，今天也别想跑！”
说着，陆斩抬起右手，隔空撕掉水芙衣袖。
“！”
水芙面色惨白，心跳如同擂鼓，她试图打退高无量，但毫无作用，只能跟其绕柱，希望能拖延些时间。
“……”
涂山世玉亦被这幕震了震，眼神儿幽幽地盯着陆斩，觉得陆斩这副色批模样，根本不像演的。
虽然没有狞笑跟下流骚话，但这股子气势真挺唬人。
而且看他操作熟练的模样，不知道用这种手段对付过多少少女……这家伙！
高无量本就是演戏，见水芙绕柱，也没有动用真炁，而是追了过去，嘿嘿狞笑：
“我们人族有句古话，叫做识时务者为俊杰…本人不才，身上有个刑具，我有信心用此刑具撬开阁下的嘴。”
“……”
无耻！
水芙眼看裙摆被高无量抓住，下意识惊叫一声，她原本还想冷嘲热讽，给乌祖争取点时间，可现在看着高无量扑来，她急忙闭上眼睛，大声道：
“说！我说就是了！你离我远点！滚远点！”
水芙大声尖叫，面色惊恐，迅速做好权衡。
虽然她欺骗了不少修者，可严格来说，她并不是作恶，而是为了大局考虑，倒也没必要誓死保密，水芙咬紧牙关，决定做个识抬举的人。
高无量松开水芙的裙摆，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重新穿上外袍，不悦道：
“这么快就想明白了？我还没用刑呢，伱倒是再坚持坚持啊……”
水芙脸色通红，浑身颤抖，她瞪着陆斩，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道：
“你…你让他离我远点！不然我不说！”
相较于陆斩，水芙更怕高无量。
陆斩至少皮相俊美，若真对她做些什么，她好歹不吃亏。
可高无量猥琐下流的模样实在吓人，活脱脱地痞流氓，若是被这种人占了便宜，她还活不活了？
水芙胸膛起伏，不愿意看到高无量。
陆斩随意坐在石头上，淡淡道：
“水芙仙子怕是忘了自己的处境，我提醒你一下，你如今落到我们手里，没有资格跟我们谈条件，在我没有反悔之前，你最好乖乖配合。”
“……”
水芙被堵得哑口无言，胸口闷得厉害。
到底谁才是妖魔？
明明她才是妖魔，结果她的手段，却远不如这两個人类下贱！
水芙心底不服，却不敢多言，言简意赅道：
“我乃是南海水族公主，守护千绝谷的前辈是我们南海水族的乌祖。乌祖自上古时期开始，镇守千绝谷至今，力量有所消耗。如今千绝谷现世，大阵亦破损，避免蛊神复苏，乌祖必须吞噬血肉，才能恢复巅峰，重启大阵，保护人间。”
“……”
陆斩眯起眼睛，倒没想到水芙居然是南海水族的公主。
不过这也说得通。
若是换作其他妖魔，恐怕非但不怕高无量，甚至还巴不得合理吸高无量的阳气。
南海水族鲜少入世，再加上水芙有一半石人族血脉，更不会没事来人间闲逛，属于没见过世面的妖魔，再加上身份尊贵，轻而易举便被唬住了。
倒是乌祖的事情更耐人寻味，陆斩若有所思，分析着水芙的话。
高无量惊讶道：“你不是个串串吗？咋还公主？你们水族公主这么没排面？居然是个串串血脉？”
水芙恼羞成怒：“我父亲乃是石人族领袖，本公主身负两族血脉，你懂个什么？！”
眼看两人要吵起来，涂山世玉皱眉道：
“高无量闭上狗嘴，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小凤，我觉得她说话不老实，乌祖意识早就混乱，她如何能领会乌祖意思？若是乌祖尚且清醒，又怎会吞噬那么多生灵？”
“毕竟，乌祖当年是为了保护苍生，祂虽是妖族，却品格高贵，清醒时怎会滥杀无辜？”
“……”
陆斩倒是不太认同，乌祖越是这样，越表明祂的意识已经彻底混乱。
陆斩看向水芙，道：“乌祖意识是否混乱？”
水芙虽然心有不甘，但既然已经和盘托出，也就没什么好隐瞒的，道：
“老祖意识怎会混乱？我说的都是实话，你们不信就算了。”
“？！”
高无量也不相信水芙的话，眼见她又开始嚣张，不由撸起袖子道：
“祂意识不混乱祂会滥杀无辜？我看是你这小妞狡猾，没有跟我们说实话，看来必须得收拾收拾你…凤兄你们先出去，给我一盏茶的时间就行。”
涂山世玉眼角抽抽，觉得高无量成分复杂，这狗东西是真无耻，但还是配合道：
“高无量这厮有个雅号叫‘南疆妇人杀手’，死在他手里的女人不计其数。看你长相还算水灵，皮娇肉嫩的，若是落在他手中，估计撑不过三个回合……”
“……”
水芙忍无可忍，怒道：
“我没有撒谎，倒是你们实在荒谬！凭什么断定我撒谎？那些修者就是为了给乌祖献祭，让乌祖恢复实力重启封印的！用你们几百人的生命去换整座人间安生，有何不可？何必如此咄咄逼人，我也是为了你们好！”
水芙神色严肃，不像撒谎。
陆斩不想跟水芙争论她的谬论，而是看向涂山世玉：
“要不你用迷魂术试试看？”
狐族迷魂术独步天下，陆斩虽然也已经习得，但肯定没有纯种狐狸擅长。
涂山世玉觉得陆斩想得太简单，解释道：
“迷魂术是对付心志不坚定者使用的，并非天下无敌，若她意志力坚定，我们反倒是会被骗。况且，何须如此麻烦？既然你说你是为了拯救人间，那你不如看看这些壁画。”
水芙看到涂山世玉便有些哆嗦，觉得这个妖女手段狠辣，她连忙转身，道：
“看就看。”
水芙觉得陆斩等人是恶霸，并不愿意看这些壁画，原打算敷衍了事，可真当她看到画面内容时，她的神色骤然一变。
水族自幼便信仰乌祖，在上古动乱年间，是乌祖庇护南海水族，给族人营造休养生息之地。
哪怕上古早已远去，可南海水族亦在供奉乌祖。
水芙前来南疆是有要事要办，恰逢碰到千绝谷出世，她想到乌祖之伟举，便深入谷中，想近距离瞻仰乌祖。
结果刚刚进谷，水芙便被血脉相引，来到了这座深渊，这才知道千绝谷形势严峻。
乌祖言称，当年为了镇压蛊神，祂的力量耗费颇多，为了不让蛊神复苏，祂镇守千绝谷万万年，原以为就此天下太平，可没想到蛊神却有复苏迹象，为了积蓄力量重新封印蛊神，只得献祭。
可眼下看到此壁画，水芙大惊失色。
这跟她所接收到的消息简直是两个极端。
若壁画是真，乌祖的意识早已混沌，又怎会提出献祭？还是说…如今的乌祖已经不是当初的乌祖？
“你们怎么能证明这些壁画的真假？”水芙盯着陆斩，眼底有几分烦躁，觉得信仰受到冲击。
陆斩微微挑眉，觉得水芙认不清局面，不耐道：
“我们无须向你证明壁画真假，就像你也无法向我们证明，你话说的真假。眼下最好的办法，就是你带我们去找乌祖，若他真的意识混乱，或许我们还能帮祂一把。”
水芙不相信陆斩，但是不管事情真假，去找乌祖对她都很有利。
这群人确实有些实力，但在乌祖面前还是弱如蝼蚁，她受乌祖眷顾，去找乌祖乃上上之选。
退一步来说，若壁画所说是真实的，唤醒乌祖调查真相尤为重要。
水芙虽然瞧不起羸弱人族，但她亦不想蛊神出世。
思至此，水芙挺直身子，道：
“我带你们去找乌祖，但是你们不能乱来。”
陆斩神色冷漠，并没有承诺水芙什么，而是问道：
“若是壁画为真，水芙姑娘可想好如何为那些无辜修者赎罪了么？”
“？！”
水芙表情变得古怪起来，她转身看了陆斩一眼：
“乌祖镇压蛊神，乃是造福苍生之举，就算此事是我错了，但是乌祖仍旧值得尊崇，为祂奉献生命，有可不可？”
陆斩看水芙的眼神十分真挚，她并非揶揄跟讥讽，而是真的这么觉得。
他讽刺道：“做出造福苍生之举，便可为所欲为了么？”
水芙别过身子，觉得陆斩目光太过冷漠，她不敢直视，埋头朝着前走，嗓音有些闷：
“乌祖若真是意识混乱，便说明这不是祂的本意。”
陆斩紧随其后，淡声道：
“乌祖确实是深受其害，但是你却意识清醒。”
“……”
水芙觉得陆斩咄咄逼人，忍不住道：“若是换作你，牺牲区区数百人便能换回苍生安定，你如何选择？”
“我没资格替其他人做选择。”
“呵呵……你们人族真是瞻前顾后，莫说死数百人，就算死伤数万人，这件事都是值得的，有何不可？”
“……”
陆斩没有再说话，人跟妖的观念不同，无法强融。
虽然从某种意义上而言，水芙的话不无道理，甚至很多人都会选择这么做。
只不过陆斩来自现代，更了解基层辛苦，心底还是不太愿意变成那种狠辣无情的上位者。
只是看水芙如此理直气壮，或许离开南疆后，可以去南海走一趟。
对妖族弱肉强食，陆斩并不排斥。
“……”
涂山世玉跟在陆斩身侧，冰色眼眸盯着青年侧脸，忽然笑了笑。
或许这便是人族跟妖族的区别。
若是换作妖族族群，只怕会毫不犹豫地用同类血肉去填。
就如水芙所言，别说区区几百人，就算几万人、几十万人，也在所不惜。说好听的是为了苍生安定，说白了还是为了自己。
涂山世玉虽是妖族，可毕竟是九尾一族，跟野妖不同。她自幼崇尚人族文化，理念跟陆斩一样，若是非要牺牲无辜性命，才能换来苍生安定，她将放弃选择，然后尽自己所能阻挡灾难发生。
不管实力多么强大，都无权替其他人做选择。
若是修者个个如此，黎民怎活？
侠之大者当为国为民，绝非仗着实力滥杀无辜鱼肉百姓，这是涂山世玉自幼的人生信条。
“……”
相较于涂山世玉的沉思，高无量则是直接得多。他面色不善地盯着水芙，介娘们可不像是个好人！
四人各怀心思，带着双胞胎走出溶洞，径直朝着深渊深处出发。
因为水芙跟着的缘故，路上并未见到那些触手。
只是刚刚飞离数里，山体忽然剧烈颤动，磅礴恐怖的威压席卷深渊，霸道无匹。
周遭天色越来越暗，几乎是伸手不见五指。
水芙神色大变：“糟了！”
高无量将双胞胎塞到一个麻袋里，扛在背上，喊道：
“怎么回事？糟什么糟？你这个小娘皮做什么了？”
水芙面色煞白，怒骂道：
“我人都在你们手里，我能做什么？是乌祖！乌祖已经启动了封印，我们出不去了！”
…………
——
南疆王都，宫城。
沉闷压抑的宫墙内，因南疆王跟圣女陨落之事，整座王宫气氛更为诡异，丫鬟仆从皆胆战心惊、风声鹤唳，生怕下个死的就是自己。
位于宫城南处的某座宫殿，里面植被覆盖密集，丝毫没有被寒冬天气影响。
此处灵气氤氲，大阵隔绝外界凛寒。
明玉姑姑坐在凉亭中，手里拿着本《南疆王族史册》阅读，突然一道人影自殿外进来，面色严肃：
“姑姑，千绝谷那边出事了。”
明玉姑姑放下书卷，问道：
“千绝谷能出什么事？蛊神真的复活了？”
神石已经拿到，千绝谷唯一的危险就是蛊神。
可若是蛊神复苏，实力定然不在巅峰，有陆斩跟涂山世玉在谷内，应该出不了大问题。
大不了，调动镇妖司去帮忙即可。
护卫统领面色冷峻，言简意赅道：
“千绝谷忽然被大阵封住，副统司被困在其中，不知道是不是蛊神所为。”
“！”
“什么？！”明玉姑姑一愣，登时站起身：“怎会如此？若是蛊神复苏，怎会自我封印？我去看看。”
护卫统见明玉姑姑心急如焚，忙提醒道：
“姑姑且慢，千绝谷外有不少修者，都试图打破大阵。可大阵威力无穷，神秘莫测，似乎出自上古大能之手，绝非我等能打破，要不要禀报大司主？”
莫说被困在千绝谷中的是得宠的陆统司，就算是其他的镇妖司兄弟，镇妖司也不会坐视不理。
所以在前来汇报前，他们已经大概摸清状况。
那大阵不是他们能打开的，得请大司主出手，打破千绝谷封印才行。
明玉姑姑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冲动了，很快便冷静下来，她重新坐在凳子上，道：
“不行，殿下已经启程离开，这件事不能告诉她，她有比这更重要的事，不能分心。再者，千绝谷乃蛊神陨落地，封印大阵定然跟蛊神有关，就算能打破，我们也不能贸然打开。”
方才听到陆斩被困千绝谷，明玉姑姑有些乱了方寸。
可现在想想，事情不对。
千绝谷绝不会莫名启动大阵，除非蛊神有复苏迹象。暂且不提无法打破封印，就算能打破，也要稍微斟酌斟酌，总不能为了救人，把蛊神放出来，得寻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再者，大司主确实不在南疆，在拿到神石后，已经马不停蹄赶往南海。
南海的事情可远远比蛊神更加棘手，绝不能让这件事影响到大司主。
明玉姑姑稍作思索，吩咐道：
“这件事暂且瞒着，不能告诉殿下。”
护卫统领欲言又止：“那陆统司呢？”
明玉姑姑缓缓呼出口气，道：
“陆统司能力战第五境大能，就算被困在其中，短时间内也不会有危险。我们留在南疆，挖出来南疆王族的老古董问问，有没有两全其美的法子营救陆统司，他为镇妖司付出良多，不能让他出事。”
这是明玉姑姑想出的最稳妥的办法。
不管是南海封印还是千绝谷，都要谨慎对待。
况且，陆斩手中有世外天，若是他关键时候能突破至无为境，便能利用世外天跟他的联系，直接从千绝谷遁入世外天。
届时自然能重见天日。
不过在这之前，他们该做的努力必须做。
“属下遵命。”侍卫统领弯腰一拜，转身退去。
明玉姑姑走到凉亭外，看着阴沉沉的天色，幽幽叹了口气：
“今年真是多灾多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