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虎禅越念，众人脸色就越难看。
有的事儿，发生了可以，但不能拿出来说，只要拿出来说了，本身就代表了一种态度。
今天老头子让杨虎禅当众念灾情，言外之意尽显。
赵倜一下站起来，汗珠滚滚，脸色苍白。
“卑下该死！卑下对不起豫省的百姓啊！还请您明察，我们的日子，也不好过啊！省库里穷的只能跑耗子，地方军头林立，截留厘金税款，富得流油，我就是个光杆司令，空有这个帽子，兜里是什么都没有啊！”
张锡元一拍桌子，“姓赵的，wcnm，你给谁上眼药？你没银子？你他妈三姑六舅七大姑八大姨都在汴梁当差，你是恨不得让你家的狗也吃公粮啊！省库没钱？没钱你小舅子开的什么银行钱庄，放的什么高利贷！省库没钱，没钱你在豫南那上万顷好地是怎么回事？养七八个唱的日夜高乐，现在你说没钱，我的弟兄们饿着肚子，你他妈倒是吃的脑满肠肥！”
赵倜自然不甘示弱，“张锡元你放肆！你纵兵劫掠，四处拷饷，吃完穷汉吃富户，不光吃，还要拿，还要带走人家的闺女媳妇儿！你他娘的比刘镇华还不如！”
张锡元大怒，好啊，你竟然拿一个土匪头子跟我比，老子是正儿八经行伍出身，老资格的焙羊将领，“老子今天就跟你拼了！”
就在这时，老头子一拍桌子，“够了！”
只见他站起身来，眉毛倒竖，两目圆睁，嘴角下撇，“混账！”
“你们贪，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谁不贪？谁都想吃好穿好，自己吃饱了还有老婆孩子，老婆孩子吃饱了还有宗族亲戚，吃饱了还不够，还有吃好的，吃好的还不够，还要世世代代吃好的！要存下来偌大的家私！行！你们有功！你们多吃多占，老子不管！”
“你们怕死，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打仗朝天放枪，战场上打不出胜负，就在麻将桌上打出胜负，谁不怕死？这么好的日子，吃香喝辣不说，还能娶她十个八个，这样的日子，谁想死？”
“你们无能！督军管不了师长，师长打不过土匪！可从上到下，又有几个有能为的呢，无非是你拉扯我，我拉扯你，你是我娘家亲戚，他是我同宗老弟，说到底，都是夹带中人罢了，只要是一条心，还要什么有能无能。”
说到这里，老头子脸色涨红，怒吼道：“可你们他妈的都忘了！焙羊也是打出来的！咱们练兵！咱们逼小皇上逊位，咱们打退南边那帮疯子，靠的可不是多吃多占，靠的可不是抽大烟打麻将，靠的可不是攀亲戚！那是儿郎们一刀一枪干出来的！”
说着，老头子伸手指着张锡元跟赵倜，“可你们这两个王八蛋，千错万错，千不该万不该，你不该授人以柄，这是阳谋，这他妈是阳谋啊！里子面子都叫人家占了，咱们还在这里议什么？还董卓呢，人家现在是万民敬仰的生佛，咱们他妈才是祸国贼子！”
说完这句话，老头子累了，萎靡地缓缓坐在椅子上，无力摆摆手，“拖出去，法办。”
赵倜瞬间慌了，“诸位，诸位，你们帮帮兄弟，说句话啊！”
张锡元也拉住另一个将领的胳膊，“兄弟，兄弟，咱们可是多少年的交情，您诸位帮我求求情，求求情也好啊！”
那人歉意一笑，然后坚定掰开了张锡元的手。
卫兵们三两下就制服这两人，带了下去。
屋里没一个说话的，什么老焙羊，到现在，连个说情的人都没有。
废话，刘总办的人常驻帝京，逢年过节都有礼物，每逢有事，出手大方的让人惊讶，你赵倜张锡元腆着脸就来了，谁帮你啊！
总而言之，天下何人不通刘啊！
没看今天段总长他老人家称病在家，没来参会吗，这就是态度！
老头子缓过气来，“拟电文，任刘善之为两省统制，并领两省兵马，他不是心善吗，叫他救灾，圣人，不是那么好当的！”
根本不用任命了，就在一个小时前，刘总办对前线部队下了命令，第二师的一部已经开进永城，直奔汴梁，豫省留守的军队疯狂给帝京发报，说刘子祥反了。
电报房两个小伙子正努力工作，译出来一张烧一张，译出来一张烧一张，还聊天呢。
“哎，昨天送来的那布料，好家伙，什么洋布也比不上！织的那么密，顶穿！”
“是啊，我媳妇儿都高兴坏了，这都是刘...这都是上头的好啊！”
说着，两人鬼鬼祟祟看看，确定门口没人，低声道：“保卫处的人答应了，咱们的孩子能去东山上学，以后能包分配！”
一人一听，眼睛都亮了，“哎呦！那我可得使劲儿攒钱，到那给我儿子买个小单间。”
另外一人笑笑不说话，他弃暗投明的早，都分上筒子楼啦，过完年老婆孩子就能去住了！
过了半天，杨虎禅走进来，装模作样取走一份电报，马上汇报给老头子，“豫省方面动了，张锡元逃至帝京后，下属哗变，一路劫掠，窜入东山，刘子祥大怒，命麾下开进永城，现在正在向汴梁进军。”
老头子一拍脑门，有气无力道：“跟这帮王八蛋一起，怎么能搞好龙国呢，赵倜愚蠢，张锡元混账，通通该死！”
杨虎禅点点头，出门就命令，老头子口令，通通该死，就朝这个方向办吧。
话说以前虎禅跟刘总办那只是生意关系，在一些无伤大雅的事情下，接受一下水处长的好意与友谊，然后用说话的艺术予以帮助。
事情的转折点发生在胶东大战之后，虎禅是留学过本子的，深知本子的实力，但刘子祥镇汉斯杀本子，又不知道通过什么方法让约翰牛出面调停，说是调停，就是按住蠢蠢欲动的本子，杨虎禅被这一系列事情搞震惊了。
然后没费什么力气就找来几本总办著作，点灯熬油看完以后，这才高呼一声。
“这就是我要找的明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