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念娇自然并不意外自己的那点小动作瞒不过姜放。
毕竟姜放怎么说也是一代权臣,纵然他在后宫耳目不明,也总有好事者会将实情说与他知。
故而姜念娇并不否认。
她点了点头。
“你是怎么想的?你从前不是一心只想嫁于大殿下吗?如今你怎么又与陈家人搅和在了一处。”他说这话已有些压不住自己的火气。
姜念娇只冷眼看着面前这人,她记得前世姜放也是支持她嫁给赵念泽的,毕竟当时邕帝虽然刻意冷落着赵念泽,但在他看来赵念泽却仍是有一竞之力的。
他想做国丈,想做那贵不可言的外戚。
陈家发迹得人赏识也是因前朝那位贤后。而有邕一朝几乎大多权臣都是与后宫有裙带关系的。
他们互相成就,只在邕朝的上空占据着甚至能威胁皇权的优势。
所以重生前姜放为了促成他们的婚事,只在邕帝面前各种施加压力,邕帝有心联合姜家压下陈家,自然只能应下了这门婚事,而她也真的差一点嫁给了赵念泽。
若没有于瑟那桩事,她就是赵念泽的妻子,是大邕未来的皇后。
可后来发生了那样的丑事,她辗转反侧再度回到姜府时,姜放却半点也未曾在乎过自己在那外面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他只恨自己坏了他的好事。
她实在不明白,到底一个人要有多绝情多仇恨才能做到对自己的亲生骨肉如此不闻不问。
如今想来,或许这人根本就没有将自己当成他的骨肉吧。
而他之所以能由着自己胡闹这么多年,怕也是因为顾忌着高家。
高家在朝中的势力虽然不如姜家,但高毅忠作为邕帝的孤臣,是深得邕帝信任的,加上毓贤妃高霁月虽无后,然而她膝下收养的却是邕帝发妻与邕帝所生的唯一孩子啊。
按照常理而言,这个孩子在任何层面上来说都足够成为正位储君。
不过是前面挡着一个陈家罢了。
姜放是何等聪明人,在被邕帝拉拢,知道他想对陈家人动手后,他便瞬间看清了形势。
所以他才不顾一切都想让自己的女儿与赵念泽有所联系。
想到这些层面,姜念娇的心便越发冷了几分。
“我从前的确心悦过大殿下,可是他心里没有我,爹爹应当最清楚一个心里没你的男人能有多绝情吧?”
姜念娇的话倒似乎是有些讽刺于他了,可姜放以为姜念娇并不知道过去的事,故而他虽有些不悦,但听姜念娇说的不过是一些小儿女之间的爱与不爱的幼稚之言,他便不免心中一嗤。
可他还要哄着姜念娇松口,便也只能稍微放霁了黑沉的脸色。
他负手而立,容色孤高“我姜放的女儿个个都是容色甚好之姿,放眼天下嫁谁谁不得满心欢喜的应下这门亲事。那大殿下如今不过是尚不懂事,待他逐鹿之时,他自然会明白我姜家的女儿有多好。”
“可我不愿!”姜念娇却是直接说明了自己的心意。
“你不愿?你为何不愿!若我们姜家与赵念泽联手,来日你可成为这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姜放闻言,面色又转为了阴郁。
“他非我良人!”姜念娇不卑不亢道。
然而随着她的话音落下,姜放只突然重重一拍案几“小儿稚语!”
“陈家那守在边关的野小子难道就是你的良人?不过一旁支偏房,竟也能引得我们姜家嫡女求嫁。如今京中世家大族还不知如何嘲笑我们姜家。陈家这段时日更是在我面前耀武扬威,话里话外之意都是我们姜家矮了他们一头。况且我们姜陈两家素来不和,你怎不知他们包藏着何等祸心!”
姜念娇闻言却是满不在意道“他们笑便由他们笑,总有一日自有他们哭的时候。何况只要我与靖淮两情相悦,又与他们何干。”
“你是非要把姜家的脸面丢光才肯罢休吗?”姜放怒不可遏的望着姜念娇,形如一头癫狂的野兽,只让人心生畏惧。
可姜念娇却还偏与他话顶着话道“我从未有过这种想法,但让我拒了这门婚事,我却也是万万做不到的,更况且这门亲事陛下亲自下的圣旨,爹爹如今既然归顺陛下,便还是莫要与陛下对着来才是。”
姜念娇的话音不过刚刚落下,一件镇纸便朝着姜念娇劈头盖脸砸来。
姜念娇极少被这样对待过,也没料想到那人怒极之时会这样不顾一切,故而她并未来的及避开,那玉石镇纸只重重砸在她额头,她感觉到额头一阵钝痛,随后便见那玉石镇纸在自己脚下啪的一声摔做两半。
在感觉到自己额头上似乎有水渍流下,她方才后知后觉往额头抹去,不想这一抹却抹了一手的鲜血。
她恍然看着手里的鲜血,似乎仍不敢相信姜放居然砸了她,还是用的自己趁手的镇纸。
这东西若砸的是致命处,自己是不是也要跟着去见那从未好好看过的母亲了?
姜念娇还未来得及说什么,明明关着的书房外却是闯进来一个身影,随后那人失声惊叫道“老爷,您这是做什么?”
一阵雅淡的兰花香味传来后,有妇人拉住了自己的手,她只将自己的手帕按在自己的额头。
姜念娇也不免一阵恍惚,还以为是母亲,然而在看清楚来人是谁后,她便觉一阵恶心,她只轻轻推了一把于瑟。
不想于瑟却是应声倒地。
一见于瑟倒地,刚才还因为自己失手砸了姜念娇而心生懊悔的姜放,此时只又是怒不可遏,他出言质问道“你知不知道你母亲怀了孩子,你这样推她!是存了什么居心!”
姜放说完这话,只连忙快步走到妇人身前。于瑟却还一副柔弱模样安慰着姜放道“老爷,不怪娇娇,是我不该贸然靠近她,况且孩子也不过才月余,想来问题应该也不多。”
然而她这样的话,能起到的效果不过是适得其反。
而姜念娇看着倒在地上的于瑟,也蓦然想起前世似乎也有一次这样的经历。
那一次也是于瑟自己凑过来,也是她失手推了于瑟,不同的是于瑟那时已是五六个月的身孕,那孩子被她推没了。
姜放为此大发雷霆,只恨不得打杀了她,于瑟为她极力求情。
而她也是因为这件事开始对于瑟存了一丝愧悔。从那件事之后,她再未与于瑟做过对。
可刚刚她居然又失手推了于瑟,这次那于瑟还会像上次一样失去那个孩子吗?
姜念娇终于忍不住用一种恐惧的目光,看向于瑟的腹部。
姜放自然不会再管故姜念娇的情绪,他只出言示意家里的仆妇下人赶紧扶着于瑟回房。而他自己也跟着于瑟离去。
不过在离去之前他还是冷着一张脸对另外一名强壮的仆妇吩咐道“你们将小姐送回屋里,没有我的准许,不许出门!”
语落,他连看也未看姜念娇一眼,便匆匆走了。
那仆妇看了一眼眼眶微红,额头上鲜血直流的姜念娇。竟对这惯来嚣张跋扈的小姐生出一丝不忍之意,她没有强行压着姜念娇离开院子,只是客客气气道“小姐,您先用帕子捂一下伤口吧,老奴送您回青澜院。”
姜念娇闻言只看了那仆妇一眼。
说来可笑,她自己的亲爹甚至还比不过一个不甚亲近的仆妇。
她并没有反对,只默默跟在那仆妇身后,游魂一般。
回了青澜院,院里的丫鬟见着姜念娇那副模样,都是惊讶不已。
毕竟姜念娇在姜府里还没人敢如此对她呢。
刚刚得势的芷乔显然拿着鸡毛当令箭,她只拉高了声音道“这是谁干的!”
那仆妇倒难得没与这芷乔计较,她只低声道“老爷说了,这段时日大小姐需得待在青澜院里,没有老爷的准许不许出门。”
听到仆妇的话,所有人都傻在了原地,显然怎么也没想到对小姐向来不闻不问的老爷怎么会在今日突然对大小姐下这么重的手。
待仆妇离开后,便又另有几名家丁过来将青澜院的大门锁上,任凭院里的人如何拍门。
这些家丁也不吭声。
“小姐,到底怎么回事啊?您不过去吃了一顿饭的功夫怎么就成了这样?”春华哀嚎一声。
芷乔更是直接“完了!完了!他们把大门都封了!咱们出不去了!这得关多少天啊,到时候不会连饭食都不供应吧?”
姜念娇理都没理她们,反而是翠翘端了一盆温水,随后又准备了一些伤药。
她只分外沉默的替姜念娇处理着伤口。
待处理好伤口之后,她似乎是嫌这些丫鬟聒噪,随后只将她们一个个拎出了院外。
翠翘不是个知道怎么安慰别人的人,毕竟她纵然有什么难过之事,也多半都是自己消化了的。
而且她也不知道姜念娇发生了什么,不过她知道姜念娇现在一定不想提起刚才的事情。
故而她只沉默了片刻后,便对姜念娇道“小姐,您现在有什么需要我去做的吗?”
姜念娇闻言,这才看向翠翘。
她取了自己手中一只翠绿的翡翠镯子,随后放到翠翘的手中道“翠翘,你帮我去探听一下于瑟的消息,看看她的孩子有没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