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辛看到宋翎时微微愣怔，脚步也放缓了许多。
几米开外她便停下来，恭恭敬敬的朝翎王行礼，“不知王爷来找我有什么事情？”
檀辛垂眸，多半是关于少主的。
宋翎看了眼云湘，云湘了然，“我去为阿芷梳妆，王爷，云湘先告退。”
宋翎点头，随即转向檀辛说：“确实有些事情，找个安静的地方说。”
绕过慧澜院，来到王府中央的一座小亭台。
“王爷是要问一些关于少主的事情吗？”
宋翎不置可否。
亭台后有片竹林，青翠欲滴，风过间飒飒作响。
亭台外柳树已然茂盛，随风摇曳生姿，细柳条下的水面皱起波澜，扰动一池春水。
庭中人衣袖翻飞。
“恕檀辛无礼，王爷若是想问一些关于少主的秘密，不如直接去问他，我是少主带过来的人，有些话不该由我说。”檀辛低声说。
宋翎打量檀辛，这姑娘倒是比刚来天启的时候稳重多了，说话做事滴水不漏。
“你跟在赵珩身边多少年了？”
檀辛回想过去，嘴角不由得露出笑意，右脸上露出小小的酒窝，但很快收回笑意，“我六七岁的时候便跟着少主……虽然南诏女子为尊，我在家中是最不受宠的，按照天启天启的说法，我应该全是庶女，我的父亲是夫侍，他生下我没多久便死了。”
“我在家中处处受人欺负，经常吃不饱穿不暖，连仆人也能过来欺负我，直到那年冬天我们一家人上山祈福，他们把我忘了，丢在山上，丢了雪中。”
檀辛红着眼，却没有落泪，
对那些冷情的亲人，她的眼泪早已经在那个雪夜冻结了。
“是少主路过救了我。”
宋翎惊讶，虽然他不知道赵珩从前是何心性，但总觉得他不是一个热心肠会救人的。
“他会主动救人？”
檀辛轻笑出声，摇了摇头，“不会，是我当时躺在雪地中，紧靠着那一丝意识，我紧紧捉住他的衣摆，求他救我。”
尽管过去了这么多年，檀辛依然记得，突然被她抓住的少主，蹲下身，拨开她身上的雪，颇为惊讶地说：“竟然还有个人藏在雪里，你不冷吗？”
冻得说不出话的话的小檀辛，白了赵珩一眼。
“那你继续睡，我走了。”赵珩轻笑，站起身，便要走。
“救我，和尚你救救我。”
赵珩摸了摸自己的光头，墨衫红罩衣和眉心的红痣在茫茫雪地中格外显眼，笑声爽朗回荡在山林间，“你唤我和尚？还真有趣。”
宋翎面露疑惑，“你叫赵珩和尚？”
檀辛转身，对上宋翎难得疑惑的表情，心情大好。
“谁让我初见少主时，他是个光头呢，我当时又几近昏迷，理所当然地把少主当成了和尚。”
宋翎忍不住笑出声。
他仔细想了想赵珩没有头发的样子，那浓稠艳丽的容貌怕是个妖僧，出门估计也会被人当成邪道追杀。
檀辛虽年幼，但人陷入死亡边缘时，总会迸发出强烈求生欲。
正如溺水挣扎的人，抓住依靠便死死握住。
“少主把我捡回去，把我养大的，我们在南诏的神庙中，度过一年又一年，他一直说自己不会留在这神庙中的，说时间到了便要去天启找一个人。”
宋翎垂眸，看着庭外微皱的水面，心中也泛起涟漪，赵珩来天启找的人，会是我吗？
只是赵珩看起来与自己差不多年岁，甚至可能比自己还小一两岁，怎么可能会从小便要来天启找人？
“你说，赵珩把你养大的，那你遇见赵珩的时候他多大年纪？”
檀辛闻言，面色有些古怪，缓缓背过身去不看宋翎，“少主的年岁，他没与你说过吗？少主若是不说，那我也不好多说。”
宋翎想到上次与赵珩猜年龄，理了理衣襟，故意说：“赵珩当然与我说了，但本王有些不信，他说已经五十多岁了，本王觉得他看起来年岁与我差不多。”
这会换檀辛傻眼了。
她惊讶的望着宋翎，“少主是这般与你说的？倒也没有这么大岁数，我当年遇到少主的时候，他大概也是如今这般年纪。现在已经过去八九年过去，他的容貌从来没有发生过变化，一如既往。”
“五十是假，三十倒是有可能。”
宋翎陷入沉思，那也不小了，这么说他找了个比自己大十岁的王妃。
意识到自己多舌把话说出来了，檀辛暗叹失策，但已经来不及了。
某人试图补救，“其实，少主他，可能年幼时长的比较急。所以才觉得他年岁大。”
“王爷若是无事，檀辛便先回去了，阿芷说要学苗疆的缠花，我正要教她。”
“等等！”
身后低沉的声音制止了檀辛的行动，她缓缓转过身，“王爷还有何吩咐？”
“今日来找你，只是想问问，你可知道赵珩身体中有蛊？”
此时，日至中天，烈阳高悬。
亭中人身处阴影之地，竟觉得有些寒凉。
竹影倒映摇晃，檀辛眸中情绪万千。
“我问过赵珩，他总说时间未到，但他昨夜并不好受，本王虽然与他是……合作关系，但他毕竟是我的王妃。”
“本王不喜欢欠别人，他为我的做的事我得知道，他为我受的罪，我也要清楚。”
“你若是不说，赵珩受的罪也是白受了，你懂吗？”
宋翎不疾不徐地说完，静静看着檀辛。
他等着檀辛回答，并且坚信檀辛不会让他失望。
作为一个护主的人，最不能忍受的便是主子为了别人伤害自己。
檀辛握紧手心，抬起头，“本来我应该遵从少主的吩咐，什么都不告诉你，但我现在决定违背他的命令。”
宋翎等着她说。
两人坐在亭子的石桌旁，开始详谈。
慧澜院，
阿芷醒来后，便看到云湘坐在屏风外，怔怔出神。
“云湘姐姐？你在想什么？”
云湘回过神，展颜一笑，“我啊，可不是在想阿芷怎么还没起？”
阿芷抱着被，羞红了脸，“云湘姐姐，你笑话我？”
“快些起来吧，你瞧这日头都爬老高了。”
阿芷洗漱穿戴完毕后，
云湘为她梳发，最后挑了一只翘皮的粉色珠花戴在阿芷头上，“小姑娘家的，别成天这般素净，多戴着漂亮的东西，好看。”
阿芷看着镜中穿着素白衣衫，面色也有些苍白的小姑娘，唯独那头上的珠花，平添了几分生气。
须臾，她抬手拿下珠花，“云湘姐姐，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阿芷不可以戴，阿芷要为淙叔守孝。”
云湘微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