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毅与张枫朔在牢中呼呼大睡，整整一天。
睁眼时，铁窗外，已是月上中天。
狱卒本趴着睡觉，听见动静，便迷迷糊糊起身，挂上笑脸，为二人开了门。
“两位都伯，上头命令，待你们醒来，便秘密送往汪府，请跟我走吧。”
李毅与张枫朔对视一眼，点点头，跟随狱卒上了轿子。
汪近若想供出他二人，大可不必等二人醒来，再让他们自行前往。
入了汪府，李毅与张枫朔直入正堂，见到的，却不是汪近。
“师父？”
“右将军？”
二人皆是一愣，连忙参拜。
“坐吧。”
张琰等二人坐好，自顾自道：“既然出了这档子事，你二人暂时不适合留在军中，准备准备，最近两天就离开湘下城地界。”
李毅一愣，“师父，我……不能参军了？”
张琰道：“军中太多人识得你。虽说雍国那头已经有了交代，但你二人若在战场上被人喊出名字，未免不美。”
他看向张枫朔：“除了定远军，你可自行选择其余四军，或者，回京。”
张枫朔低头不语，沉思一阵，抬头道：“将军，小卒想回武炼军，驻守湘下城。最好将王虎、老关都带回去。”
他既然违背父命入伍，自然不会短时间回去。
他本想加入元凌麾下的凌云军，继续待在前线。相信以张琰的胸怀，不会产生芥蒂。
只是顾虑王虎与老关二人。他们或多或少都有些问题，不够沉稳，若少了他和李毅约束，恐怕不妥。
张琰点头同意，看向李毅道：“那老关，便是你举荐之人？”
“是。”
张琰道：“你们倒是兄弟情深。我叫那老关留在湘下城，他却不听，想来明日便能赶到。待你安排妥当，便立马动身。”
李毅应是，目送张琰走出正堂，走入卧房。
他忽然有些感慨。
一路行来，自己受尽了恩惠。
父母不必多说。
宝鼎仙师救了他母子二人的命，又赠以《清心诀》。
秀叶山武哲赠他武运。
张淇、张琰更是对他多有帮助。
甚至还有他不清楚的凤阳城河婆，亦在暗中祝他练成乘风式、入玉骨境。
直到今日，张琰亲身赶来安宁县，为他与张枫朔脱险。
从头到尾，李毅一直在“得到”，却并未“给予”。
就是此时，他暗暗下了个决定。
张枫朔见李毅愣神，便拍了拍他。
李毅默默跟在张枫朔身后，走向兵舍，同时沉心内照，见毛球也已经苏醒。
其身边的金球已经缩小一半。
“看来毛球发育不错。”李毅暗道，“第一次展现力量后，毛球昏迷好长时间；而这一回，消耗肯定胜过上一次，却只要睡一觉便好。”
李毅道：“毛球，你能看清那些白色光线的模样吗？”
毛球点点头，又摇摇头，将李毅搞迷糊了。
毛球随即从体内抽出一条金色光线，在他控制下，光线渐渐变粗，化作一道人形，正是湘下城武哲，江横云。
李毅懂了，毛球体内光线千千万万，根本不知谁是谁，可若挑出一根来，便能显现真实的魂魄模样。
如此一来，想寻到刘发的魂魄，简直是海底捞针。
李毅问：“毛球，能让他说话吗？”
毛球看看捏在手中的江横云，全身紧绷，做出发力的姿势，嘴里发出“呜嗯呜嗯”的声音。
“呼。”毛球松了劲儿，摇头道，“不行。不过我感觉总有一天可以的。”
李毅有些失落，但好在不是彻底失去希望。
既然江横云有希望苏醒，总有一天能寻到刘发，并将其苏醒。
一夜无话。
拂晓之时，一串马蹄声将李毅，张枫朔和王虎吵醒，老关推门而入，见三人都在，松了口气。
“没事吧？”
李毅三人纷纷回应，将情况大致说明。
老关默默听完，幽幽道：“那么说，大哥你要离开军中了。”
李毅点点头，目光扫过老关与王虎，“你们怎么想？”
王虎一阵犹豫，还是道：“我听二哥的。”
老关也是点头。
既然李毅要暂时离开武炼军，那他便无所谓了。
“既然如此，咱们吃过早饭便启程。”
李毅带上从湘下城书店买的八九本书，又用粗布将装有刘发骨灰的青花瓷包好，吃过早饭，即刻与兄弟三人上路。
倒也不再着急，四人四马骑行五日有余，这才慢悠悠从安宁县赶回湘下城。
李毅将甲胄交给老关保管，买了一匹灰色布料，去裁缝铺制成一套及膝长褂。
想着八九本书，总用包裹裹着，也不方便，干脆去江横云衣冠冢附近，砍了棵竹子，制成书箱。
张枫朔几人不由调侃，李毅一副白净脸庞，配上长褂书箱，倒真像个负笈游学的书生了。
李毅一琢磨，干脆将头发簪起，给自己买了顶小帽戴在头上。
按照军规，士卒离开军营，刀具、配马都须得归还。
李毅便将的卢送去郡守府，交给阿福喂养。
至于佩刀，其上印有乾元官印，很容易被认出，李毅不准备携带，而是向张琰求了柄佩剑。
此剑无甚出奇，三尺三长，剑柄挂有红缨，挂在腰间，作装饰用。
算是当下游学书生的常见打扮，亦不会有人将书生佩剑当真，只会觉得，那书生真够地道。
一早，李毅头戴小帽，腰别佩剑，身披灰色长褂，背上背着书篓，与张枫朔、王虎和老关来到老李鲜肉包子铺。
“来啦来啦，几位官爷……”那老板抬头一瞅，惊道，“李爷怎得这副打扮，是准备求学去了？”
李毅尴尬点头，“是了是了。”
“祝李爷高中！”老板与众人寒暄两句，李家小娘便将包子端来，含情脉脉地瞥了眼张枫朔。
李毅将竹书篓放下，笑看向王虎和老关。
“你俩都是有主意的，可一个团队，最怕就是人人有主意。平日里我不管，关键时刻，一定要听枫朔的，莫要耍性子。”
王虎、老关点头。
李毅接着道：“武道一途，急不得，要求一个水磨工夫。你二人千万不可急功近利，武道一旦走偏，便是断头路……”
李毅明明年岁不大，却苦口婆心，像个小大人。
“好了好了，大哥，怎得婆婆妈妈的。”
“还不是你俩不叫人放心！”
老板和小娘笑吟吟望着四位军爷胡侃。
一切都如此寻常。
只是李毅卸甲，刘发身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