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自从金人的主力南下中原之后,小郡主莺珠打着萧太后的旗号,把契丹人的宗社会搞得越来越活跃,随时都做好了杀死城中金兵守将,光复燕京的准备。
萧太后对小郡主的此种举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虽说看得明白,却是不予理会,亦不加阻拦。
只是萧太后如今有了儿子,心有所系,做起这等大事来难免就有些畏首畏尾,举棋不定,生怕一着不慎致使满盘皆输,连累得宝贝儿子跟着自己一块儿送命。
所以,萧太后每每旁敲侧击地告诫自己的这个外甥女,金国主力大军虽说南下,但驻守在幽云和辽东一带的金兵尚有十余万众。
轻敌的后果可不仅仅只是赔上了身家性命,还会使得金人从此小心谨慎起来,凡是有契丹人的地方处处提防,那样的话,就会使光兴复大辽的事业变得举步维艰。
小郡主听了姨娘的话,遂也对举事反金的谋划变得愈加谨慎起来。
毕竟大辽亡国之后,她和两位姨娘仗着张梦阳的杯鲁身份,还可以在燕京城里呼奴使婢,锦衣玉食,继续享受着荣华富贵的王家生活。
可是一旦举事不成,眼下所享有的一切就都要丧失得一干二净了,还极有可能会性命不保。
所以,莺珠在这时候不得不谨慎犹豫起来。
是啊,如果不考虑什么光复大辽的事,就这么在燕京优哉游哉地生活下去,也不失为一个颇为美满的结局。
可是,这一切都根源于张梦阳的杯鲁身份,而他这样的一个身份是假的,是不牢靠的,因为除了他之外还另有一个真正的杯鲁活在这个世上。
虽然这会儿不知道那个真杯鲁躲到哪儿去了,可是只要他一现身出来,张梦阳这个冒牌货立马就会陷入到巨大的危险之中。
到时候他们这一大家子人可都要面临着灭顶之灾了,其严重性较诸小郡主的宗社会举事失败还会来得厉害得多。
这也是萧太后一在给小郡主强调的事。
所以这段时间以来,小郡主一直都把主要心思放在了寻找杯鲁上,对光复燕京的事居然不怎么放在心上了。
找到杯鲁,杀死杯鲁,张梦阳那个赝品自然也就变成了正品了。
他成了正品,自己和两位姨娘也就可以心安理得地在郑王府中当个女主了。就算大辽永无光复之一日,她们的荣华富贵那也是任何人都拿不走的了。
将来自己或是两位姨娘给张梦阳诞下的儿孙世世代代为金国皇帝,女真人的大金国也就等于名存实亡啦。
大辽亡而不亡,大金不亡而亡,大辽列祖列宗在天之灵,若是得知了这个结局,也该当是颇感欣慰的吧。
然而,令莺珠和萧太后沮丧的是,他们派出的一拨又一拨契丹暗探、杀手,在东南西北各地接连寻找了大半年之久,居然连杯鲁的半点儿消息都没打探出来。
因为所有的线索无论直接或是间接,甚或拐了多少道弯儿,最后都无一例外地指向了张梦阳其人,而不是纥石烈杯鲁。
杯鲁这个家伙,就仿佛在这世上蒸发了的一般,消失的无影无踪。
不过值得欣慰的是,虽然她们到处都找不到杯鲁,可也没有听到过杯鲁突然出现在金人的朝野之间。
只要杯鲁一日现身,她们这一大家子人也就一日没有危险,她们就都可以在燕京的郑王府中平安无事地待下去。
她们哪里想的到,这时候的杯鲁,早已经在凉州郊外的古道上,被清风当成了是张梦阳,给一剑刺了个透心凉了。
这个世界上的真杯鲁已死,她们的老公假杯鲁已成了这个世界上唯一的杯鲁。除非请来孙悟空的火眼金睛,否则世人再难分辨出她们的老公到底是真是假来了。
可是深居在燕京王府里的她们,怎会想的到事情早已经在遥远的西北得到了根本性的解决,她们仍然还以为真假杯鲁并行不悖地存在于人世间,仍然还在为有朝一日老公的身份会被突然冒出的杯鲁拆穿而提心吊胆,苦恼不休。
既然到处都搜寻不到杯鲁,为了以防万一,就只有努力做下一颗红心两手准备了,金人么,还是得想办法反的,只不过事情得做的无限机密才行,待得水到渠成的时候方才能够揭竿起事。
但就在她们谨慎地做着两手准备的时候,耶律大石在漠北的可敦城聚集起两万契丹兵马,准备南下光复国家的消息传到了内地,传到了燕京。
这一消息的到来,就仿佛给在黑暗中摸索前行的莺珠和萧太后姐妹带来了一线耀眼的光明。
没想到五座京城俱已沦落的契丹人,居然在这等时候还有一丝绝处逢生的可能,身为大辽皇族的耶律大石,在万里之遥的镇州又竖起了大辽的旗号来。
知道这个时候,萧太后方才恍然大悟,意识到自己已经把遥远得仿佛远在天边的镇州给忘在脑后了。
说起镇州的设置,还得回溯到大辽当初肇兴开国的那一段激情岁月。
二百多年前,辽太祖天皇帝阿保机当初并吞契丹诸部,开创出了垂统二百余年的大辽基业,并且亲自带兵开拓西北疆域,一直打到了新疆北部的浮图城。
然后在浮图城分派诸将平定周边,基本奠定了大辽西陲的大致疆域。
疏忽几十年过去,到了阿保机的玄孙年幼的辽圣宗登基之后,他的母亲萧燕燕以太后之尊开始主政大辽,朝臣为其上尊号曰“承天皇太后”,是为辽国历史上的第一位萧太后。
这第一位萧太后当政的时代,大辽国力强盛,向南对大宋用兵,深入中原腹地,与大宋签订了澶渊之盟。向西北一直打到了当时被称作大泽的贝加尔湖。
萧燕燕把位于贝加尔湖南边的可敦城改称为镇州,在此处设置了建安军节度使司,征募周边部族组成了一支两万余人的大军驻扎在左右,以图维护大辽西北边陲的长治久安,
萧燕燕还传下圣旨,不论今后内地及诸边有任何扰攘征伐,皆不许从镇州抽调兵马用于征战。不管是后世的国君还是诸侯,皆要一体凛尊。
等到辽金之间开始起了冲突的时候,镇州之地单是军马一项,就已经蕃息到了数十万匹之多,使得镇州军成为了整个北国一支不容小觑的力量。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萧燕燕遗留下来的那道圣旨的原因,天祚帝耶律延禧在和金军的对抗中接二连三地大吃败仗,国土沦丧了大半,居然也没想到要从镇州抽调兵马南下勤王。
包括天锡皇帝耶律淳和天锡皇后萧莫娜,也都没有想到遥远的漠北还有一支隶属于大辽的骑兵队伍。
他们没有想到的,或者说没有来得及抽调的这支兵马,如今已经被耶律大石跑过去顺利地接管了。
耶律大石挟大辽皇族之尊,自封为镇北王,在遥远的镇州重新揭起了抗金的大旗,并且派人来到了燕京,要恭迎天锡太后萧莫娜北上镇州主持军国大计。
事关重大,萧太后一人难以做主,便找来了莺珠、萧迪保、迭里戈等亲信人等前来商议。
几个人商议来商议去,意见纷纷,两个时辰过去了,也还没拿出个像样的主意来。
最后萧太后站起来说:“大辽虽然已经亡了,但我们身上既然流着契丹人的血,就应当排除万难,为大辽的光复出一份力,即便是不能成功,将来到了九泉之下,见到了列祖列宗也不至于太过汗颜。”
“可漠北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咱们还都一无所知,不能凭几个自称是大石信使之人的话,就冒然北上。万一那边的情形不是咱们相像中的那般,到时候再想要抽身回来的话,可就不容易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