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母似乎被他的这话给激怒了。
她老人家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只见她把手上的那半截断剑随手一丢,断剑与地下的一块岩石相撞,发出了“锵啷”地一响。
她一句话也不说,迈着步子,一步一步地朝那黑影走了过去。
眼看着老母一步步地逼了过来,黑影似乎有些不知所措,先是后腿了几步,接着又手挺着宝剑往前迈了两步,然后犹犹豫豫地又开始后退,并且还有些瑟瑟发抖地说:
“我……我这都是为了你好,杯鲁那家伙可不是什么好东西,看见漂亮女人就走不动路,头脑也不聪明,浑浑噩噩,简直是个登徒子,二百五,他根本就配不上你!”
“你是习鲁古,是不是?”
老母突然口气严厉地一声爆喝,把那黑影吓得浑身一抖,不由自主地又退了两步。
就连躲在树后的张梦阳也被她声色俱厉的叫嚷给吓了一跳。
更令他没有想到的是,老母居然猜出了这黑影的身份是习鲁古,因此猛然间吃了这一吓的同时,也感到非常的难以置信。
“这人是习鲁古,真的假的?这老妖婆为何会如此猜测?”
老母所料不错,这个存心引她来此之人,果真便是习鲁古。
原来习鲁古在席棚之中与张梦阳比拼真气失败,被他的少阴真气所中伤,浑身上下几乎全都被阴寒所充满,明明眼下正是七八月的天气,可却如同置身在冰窖里的一般,瑟瑟抖个不住。
好在他身有少阳真气,倒在地上默默地行功,两个周天之后便把那股阴寒之气扫荡了个七七八八。
他坐起身来,看到席棚之中早已经空空如也,张梦阳不见了,那个漂亮的女人和她的两个小丫鬟不见了,称呼张梦阳做阿舅的那个男人也不见了。
远处滹沱河边上的金军也都走了个磬尽,师父麻仙姑和她的老公、她的两个把兄还有那个姓周的也都不见了,不知道他们此刻都跑去了哪里。
习鲁古顿时感觉天下茫茫之大,自己直如是个多余的人一般,不知道该往哪里去托身才是。
他起初是在龟山老母的面前夸下了海口的,信誓旦旦地保证能把雪火灵蛇给她捉来带到鬼城去。
可自那天晚上见到灵蛇的个体已经变得如许庞大,亲眼看到它挫败哈巴温,击杀廖湘子,简直是不费吹灰之力,他便意识到自己在老母跟前夸下的海口未免太冒失,心中常自后悔。
如果抓不住灵蛇,就这么空手回鬼城去见老母的话,见到了她该怎么交代呢?
他很想为老母办成一两件事,让她知道自己并非全然无用,甚至是对自己能够另眼相看起来。
可是哪想得到她交待给自己的第一件事,竟会如此地令人为难,真要硬着头皮勉力去做的话,下场很有可能跟廖湘子一样,一无所获不说,还把自己的性命给搭了进去。
他左思右想,觉得捕捉灵蛇之事实在难办,还是先把自己的这张丑脸给纠正过来比较贴合实际,至少让老母那样的美人看到了不至于心生厌恶。
于是乎,他便想到了张梦阳说起过的长河镇上的王神医来。
“那个名叫王道重的神医,不知道是否真如张梦阳所说那样神奇。反正闲来无事,我何不到长河镇上去看看,看他有没有手段给我恢复容貌。
“真把容貌恢复了的话,那可真是谢天谢地了,再见到老母之时,虽说我没有践行诺言给她捉到灵蛇,想来也是能够对我刮目相看一些的吧!”
想到这里,他竟对恢复相貌充满了期待。但那长河镇究竟在何处,他却是一点儿头绪也无,只好先到前边一个人口较多的市镇之上,问人打听一下了。
他很快便来到了一个叫陈家疃的地方,他接连询问了七八个人,都不知道他所说的这个长河镇是在什么地方。但有两三个对神医王道重却都有所耳闻。
最后,他在一支自东而西的赶脚商人的口中,得知了在冀州方面几十里地的地方,有一处镇甸叫做长河镇,只不知道他所说的长河镇是不是指的那里。
他又问这些商人们那个长河镇上是不是有一个名叫王道重的神医。
这些商人们一听他提到了王道重,立马就给予了肯定的答复。其中一个还说:“中原这么大,名叫长河镇的地方或许不止一个,可你要说有神医王道重的那个长河镇,则只能是冀州东边的那个了。
“只不过那位王神医脾气古怪,找他看病得看运气,赶上他心情好的时候,给你看了病或许还分文不取,若是赶他心情不好的时候,你便是搬座金山银山搁他家里,他也正眼不看你一下,更不会管你是死是活。”
习鲁古听他如此一说,一时间心中颇有些七上八下,不知道自己赶到那里之后,那位王神医的心情是好是坏。
更不知道他的医术是否像张梦阳所说的那般神奇,对自己这张被破坏得三分像人七分像鬼的脸面,究竟有无治好的本事。
可一想到自己手上握着的太阿宝剑,他又顿时觉得自己近来颇有气运,否则剑身上所秘密刻写着的内功心法,怎么会那么凑巧被自己给窥探到了呢?
既然有此气运加身,想必赶到了长河镇上之时,应该能恰巧撞上王神医心情大好也说不定!
不管是什么样的运气,怀着美好的愿望前去碰一碰,总归是不会错的。
打定主意,问明了路径,习鲁古便对那一行商人们道了声谢,便拽开两条腿,冲着河北方向走下去了。
行出了几里地之后,他觉得如此走路法实在太慢,现在的他迫不及待地要请王神医在他的脸上大施妙手,把他已经失去的俊朗的容貌重新给恢复起来,从而尽快地返回到龟山老母那里,带给她一个意料之外的惊喜。
“只要恢复了以前的相貌,老母应该就不会那么讨厌我了!应该就不会打算着利用完我之后,就把我给杀掉了!”
“只要她不杀我,任她怎么处理我都无所谓,只要能每天让我看到她,就算是给我做天上的神仙我也不换。”
他在一家客栈里偷走了一匹枣红色的长鬃马,翻身骑上马背,几鞭子抽在了马屁股上,那马遂也不管骑在背上的究是谁人,只翻开它那碗口来大的四蹄,泼辣辣地顺着官道奋力地奔腾起来。
一路跑一路打听,习鲁古很快就过了井陉、获鹿、栾城,继续向东过了祁州之后到达了深州,这天下午便乘着渡摆过了黄河,进入了冀州地面儿。
从这里再往东南几十里地,便是习鲁古几天来日夜向往的长河镇了。
到了镇子里,他找了个富户人家把马卖了,换得了二十两银子,到店铺里买了些花红酒礼,打听到了神医王道重的住处,便怀着忐忑的心情迈步前去。
他在谦州节度使司衙门里窃听妈妈和张梦阳的对话之时,了解到了他们和王道重之间似乎颇有交情。
因此他来到了王道重门上之时,只说自己乃是大金国海东青提控司的人,奉了都提点莎宁哥的命令,前来此处请求王神医惠施妙手,给自己医治脸伤的。
门上的老人听了他的自报家门,便把他请进门房里等着,自己甩着袖子,踱着四方步进到里面通禀去了。
转眼之间,那老人就又走了回来,对习鲁古道:“我家老爷有请,你随我来吧!”
习鲁古道了声谢,便提着手上的礼品,跟在老人家的身后走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