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员外道:“说实话,我对张英雄也是只闻其名,不识其人,一门心思地想要仰望结交,奈何上天没有给窦某人安排这项机缘。我也是在昨天方才听得下人们说,在大名府左近见到了张英雄其人的。
“可能列位英雄们也都听说过了,最近山东两路迭遭梁山余孽李俊等人的骚扰,所过村镇不论男女老幼,只要是丁口财物,尽皆掳掠一空。
“窦某人在馆陶城外的一所田庄,亦不幸遭彼等洗劫,年方二八的小女在那庄上,也被贼寇们劫持而去。窦某人虽耗费了无数家资,请遍了山东河北两路的英雄好汉,请大家为我出头,搭救小女。
“但大家一听说元凶是李俊那个梁山余孽,人人都对他心怀畏惧,不肯替窦某人出头。窦某人心急如焚,愁眉不展之际,猛听得人们说张英雄来到了此间,所以就派人到处去寻找于他。
“想着张英雄在燕京的时候曾经跟金人打过仗,郭药师还又是他的手下败将,若是恳请他出头帮忙搭救小女的话,想来他不会害怕那些江湖草寇的,必能应允助我窦某人,相助我一臂之力。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仅只半天的功夫,窦某人接连派出了七八拨人手,竟有两拨人都声称找到了张英雄。一拨人找到的便是在这儿坐着的这位。另一拨人找到的,是一个十七八岁的毛头小子,身边还带着一个美丽的妇人。
“我听下人们回来述说了之后,觉得一个年纪轻轻的毛头小子,怎么会是挫败郭药师的大名鼎鼎的北国英雄?定是大话欺人的登徒子无疑,所以也并未把他放在心上。只把这位真英雄请了回来。”
说着,窦员外朝仍还坐在那里的“张大英雄”一指。
蒋陈皮听到这里,上前左右开弓扇了窦员外两个嘴巴,气急败坏地骂道:“你他妈的知道个屁!那个拐带妇人的毛头小子才是真正的张梦阳,这一个乃是假货!因为你这个老混蛋的自以为是,把我弟兄们的搜寻线索都给带偏了,你他妈的让我跟上边儿如何交代!”
说着,蒋陈皮揪住窦员外的领口,甩手又是两下嘴巴,声音清脆而响亮。
窦员外当着众人之面,接连被打了几下嘴巴,心中气愤之余,也是充满了疑惑:“你是说……你是说……这个人不是张英雄?”
蒋陈皮没有搭理他,扭回身去冲着两个身着锦袍之人说道:“冷旗主,孙旗主,事情出现了这种差池,实非在下所愿,想来张梦阳那小畜生不会跑得太远。
“我一定安排鄙教兄弟继续全力搜捕。那小畜生向来荒淫好色,身边携带着个女子定然跑不太快,我料定他还会在这一带出没的。
李师师凑在张梦阳的耳边道:“你个小畜生荒淫好色,平白无故地把我拐带来此,人家黑白教里的人都代为打抱不平呢。”
张梦阳嘻嘻笑道:“好色或许有之,荒淫则未必。试问天下的男人有几个不好色的?我如果不好色的话,整日价对着你正襟危坐,无动于衷,你可会喜欢么?”
只听冷旗主说道:“蒋尊者用不着自责,先去问问这个自称是张梦阳者是何许人也,他说不定就是张梦阳那厮的同党,配合张梦阳那小畜生玩儿了一出金蝉脱壳的调虎离山之计。要想找出那小畜生来,说不定还得着落在此人的身上。”
蒋陈皮道:“对,冷旗主所言甚是有理,在下也是这么觉得。”
蒋陈皮转过身去,几步便迈到了卷棚主位之下,冲着窦员外骂了一声:“滚开!”随即一脚踢到了他身上,踢得窦员外一个胖大的身躯,如个肉球般骨碌碌地滚到卷棚外面去了。
窦员外自小生长在富户人家,没吃过什么苦,也没受过什么气,吃穿用度自有下人们服侍照应,呼奴使婢,趋奉自大惯了,何曾在人手下受过这样的打骂羞辱?而且还是当着家下人等和诸位高邻之面?
但眼前的这些强人们一个个地蛮横霸道,杀起人来那是毫不眨眼,他窦员外刚才也是亲见了的,所以虽说挨了蒋陈皮的打骂,心中有气,也只得含羞忍耻不发,躲在一边唉声叹气,自怨倒霉去了。
这时候,坐在主位上的张大英雄安安稳稳地坐在那里,若无其事地观看者眼前发生的一切,似乎他并非是这起事件的主角,而只是一个事不关己的吃瓜群众,只是一个坐在高台之上欣赏表演的看客一般。
踢倒了窦员外,蒋陈皮走上前去一把揪住了“张大英雄”的衣领,嘿嘿冷笑着说道:“哪儿跑来一根的杂毛啊,竟敢坏了你爷爷我的好事。说,你是不是张梦阳那小畜生的同党,假冒他的名姓,是不是有意给我们耍了个花招,好让那小畜生逃脱过我们的搜捕?说——”
没想到这位“张大英雄”面对蒋陈皮面目狰狞的斥问,倒还真的表现出了些许英雄本色出来。
只听他冷笑着道:“用不着跟我大呼小叫的,别人不认得你,你爷爷我还不认得你么?如果我说的不错,你应该便是黑白教里的那母大虫的狗腿子,名叫蒋陈皮的吧!”
蒋陈皮听他说出了自己的名号,倒也是出乎意料之外,口中轻“咦”了一声,问:“你是谁?你认得我?他娘的,看来你倒也不是个毫无见识之辈嘛。”
不曾想蒋陈皮的话音刚落,“张大英雄”蓦地把头一低,额头冲着蒋陈皮的鼻梁猛抵过去。
蒋陈皮只以为这所谓的大英雄只不过是个混吃混喝的江湖骗子,见了眼下的这阵仗定然吓得三魂丢了两魂半,如窦员外和他庄上的家丁们一般,只有乖乖地听凭摆布的份儿。
哪里想得到此人居然还敢主动出击,乘其不备给他来了这么一下狠的。
蒋陈皮只觉得整个面孔似乎全都朝里凹陷了进去,只打得他鲜血迸流,连鼻子都歪在半边,当即便似开了个酱油铺,咸的,酸的,辣的,诸般味道一齐都滚了出来。
趁着蒋陈皮晕头转向的功夫,“张大英雄”抡起巴掌来左右开弓,如他方才掌掴窦员外那般,狠狠地扇了他两个嘴巴,然后又一抬脚踢在了他的小腹上,踢得他也如皮球似地骨碌碌地直向卷棚外面滚去。
四下里围住卷棚的黑白教众,见蒋陈皮一眨眼的功夫便吃了亏,便知道这位假名托姓的大英雄手底下的功夫甚是硬朗,绝不是庄客、家丁那样的易与之辈,于是人人绰着短刀短剑一哄而上,对着“张大英雄”群起而攻之。
“张大英雄”见四下里的黑白教众一齐攻上,却也不显得如何慌乱,两手抡起他所坐的交椅来,前后左右地挥舞成了个圈子,带起的风声呼呼作响,把手持着短刀短剑的黑白教众们全都挡在圈外,令他们近身不得。
如此相持了约有几分钟的功夫,一名在“张大英雄”身后的家伙寻着个间隙,猛然间向前一冲,对着他的后心狠命刺去。
可“张大英雄”就如背后生了眼睛的一般,也不转身,只把一条腿往后一撩,脚尖瞬间踢在那袭来之人的小腹之上。直把那人踢得“阿也”一声惨叫,身子随即向后一仰,躺到在地无法再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