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延登道:“我要去百里之外的耶里温山上采药,要到晌午才能回来,屋后的春台之上有我刚刚熬好的药膳,既可充饥又可疗病。这周围杂树丛生,走在其中极易迷失,奉劝你吃饱之后莫要乱窜,试图自个儿从此处溜出去,那可是痴心妄想。”
说罢,大延登便轻甩袍袖地转身出屋去了。片刻之后,屋外传来了一声雷鸣般的虎啸,随即一阵风起,伴随着远处几下木叶摇落之声,继而,一切便又重新归于沉寂。
门窗外艳阳高照,显见得今日是个晴空万里好天气,怪不得那老家伙生心要到百里之外的山里去采药呢。
“百里之外晌午便回,这速度也是没得比了,放眼天下,只怕除了我与戴宗那厮之外,便要算这老小子最快了。可这老小子似乎是把那只大虎当成了脚力来使的,可见他的速度全然取决于那只猛虎的快慢。如果那只猛虎也和世间的宝马良驹一样有着日行千里之能,那可就比小爷我稍微要快上那么一点点了。”
一边胡思乱想,一边走到门外,把放在屋后春台上的那碗药膳给吃了。没想到这碗药膳闻起来一股浓重的草药味儿,吃到嘴里却不怎么难吃,略去那股子药膳本有的苦涩,竟还能品尝出一丝八宝粥的香甜来。
三下五除二把药膳吃了个干净,立马就觉得浑身有了力气。心想那老东西不让我乱走乱窜,说什么杂草丛生,极易迷失,进来的时候也没感觉怎么费劲啊,怎么出去就会变得那样困难起来?他转念一想,觉得很有可能是那大延登故意想拿瞎话吓住自己,让自己老老实实地在这里等他回来。
“哼,真要是乖乖地等那老东西回来,指不定又给小爷我什么罪受呢。他这里的石墩做着冰凉,床板睡得也硌得慌,怎有在多保真的闺房里和小姑里甸的那些老婆们怀里头温暖舒适?既享清福又享艳福,那是何等的快美难言?何必在这里既吃苦又受气的。”
想到此处,他决定趁着大延登不在的有利时机,在屋外给多保真采摘几束好看的花儿,便立马赶回上京城去。
采摘了几支他认为最漂亮的花朵,张梦阳便唤了灵蛇出来,带着它一起朝远处的林中走去。他记得很清楚,在跟随着大延登来到此处之时,就是从那边的树林中走进来的。
林中的树木有大有小,尤其大树所处的方位忽左忽右,并不如寻常大道两旁的树木排列得那么有序,而是显得杂乱无章,有时候往前走不了几步,便是迎头一棵大木横在当前,遂不得不朝左或是朝右绕行。可是如此走不上几步,便又会遇见相同的问题,于是迫不得已,还得再行或左或右地绕行。
终于,如此这般地绕来绕去的,张梦阳终于在这片诡异的树林里迷失了方向。
他的心中不由地大急起来,额头上的冷汗直冒,心中既气大延登那老东西用如此怪异的林子将自己束缚在此间,又暗怪多保真好心办坏事,非得要自己到这种鬼地方来寻什么神仙治病。可见女人的话只好听听而已,倘若真的言听计从地按着她们的话去做,吃亏的只会是男人自己而已。
也不知走出了有多远,当他感觉选对了方位,即将走出这座树林的时候,走了一段之后却是发现,自己仍然还是在原地打转。
他不由苦笑地想道:“看来还真是如大延登那老混蛋所说的,自个儿一个人试图从这鬼地方逃出去,的确是有些痴心妄想呢。”
此时的他,真的是既累又渴又饿,真恨不得能躺倒地下来睡上一觉才好。可是在失望、生气和疲惫的数重打击之下,竟是激发起了他深心里的斗志出来。
“哼,有志者事竟成!伟人曾说,坚持就是胜利,只要咬定青山不放松,把一切困难都看成是纸老虎,胜利就一定是属于自己的。”
想到此处,他在灵蛇那粗壮的身躯上拍了一拍,精神抖擞地说道:“蛇兄啊蛇兄,也不知道你是累还是不累,反正兄弟我是累坏了。人人都说你是千年难遇的神物,既是神物,你应该是不会这么容易便累的吧。既然这样,那咱们就再次上路,这次非得从他这鬼林子里闯出去不可,明天咱就派人来把他这鬼地方给烧成了白地,看他还有什么神通能奈何得了咱们。”
在如此草木密集的树林里,他的神行法无由施展,只得如常人那样拖着沉重的步子一步一步地往前挨。
又这样走了将近两个时辰,终于看到一大片空地出现在林子的尽头,张梦阳心中一喜,心想终于有救了,到底是功夫不负有心人,折腾了这么久的时间,终于看到这片鬼林子的尽头了。
他加快脚步紧赶慢赶,一眨眼的功夫就走出了这片林地,可站在这林地的边缘展目一望,嘴巴一咧,差点儿没哭出来,只见眼前不远处的空地上盖着一间小木屋,木屋的旁边是一个满是败荷的池塘,屋前屋后栽种着些松柏和各种草药,一棵青松之下立着一个须发皆白,手拄一根松木拐杖的红衣老者,却不是那大延登是谁?
原来自己辛辛苦苦地在密林中跋涉了一整天,竟是在其中兜了个大圈子,又回到了这木屋的所在,真的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白忙一场了。
大延登也老远地便看到了他,站在树下朝他摆了摆手,示意他过去。张梦阳无法,只得硬起头皮来,迈步朝那树下走了过去。
来到了那棵树下,大延登面无表情地说道:“老夫已在此候你多时了,估摸着你天黑之前定能赶得回来,因此也没有到林中去寻你。先到屋里去吃饭吧,吃饱了饭咱们再说话不迟。”
张梦阳垂头丧气地说了声:“谢谢老神仙。”便转身朝屋里走去。
进到屋中一看,只见那张矮几之上,放着两个瓷盘,一个盘中放着几张烙好的大饼,另一个盘里是炒好的白萝卜。
张梦阳先拿起那只茶壶来咕咚咚地灌了一通水,然后抓过一个大饼来就吃。
折腾了这一大整天,他也的确是饿了,只一会儿的功夫,便风卷残云般地把萝卜和大饼吃了个干净。
吃饱喝足,已然到了日暮时分。他走出了木屋,来到了大延登的面前道:“老神仙,我已经吃饱喝足了,有什么话你就说吧,爱打爱骂我都认了,但别再用那种忽冷忽热的法子折磨我就行。完了之后,我还得赶紧回去见我媳妇儿去呢。算上今天,我都已经两天没回去了,他一定在家里担心得很。”
大延登道:“放心吧,待我给你瞧过了病之后,没什么大碍之后便会让你离开。若不是吴乞买那小子荐你来此,你就算是想在我这儿多待上片刻,恐怕还容不下你呢。”
张梦阳闻听此言,心中便是一宽,心想:“那敢情挺好,我本就没什么病,随便让他给我瞧瞧,就把我赶出去得了,多保真和姨娘她们指不定得多担心我呢。”
大延登在树下的一块岩石上坐下,把手一抬,道:“来,让我看看你的脉象。”
张梦阳走到他的身前蹲下,将袖子撸起来,把手递了过去。
大延登一手扶着拐杖,一手伸出两指切在他手腕的寸口处,微闭着眼睛给他珍起脉来。
张梦阳心想:“看你这大名鼎鼎的老神仙,究竟能给我诊出个什么病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