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今张梦阳押送着天祚帝辽国宗室一干人归来,听到张梦阳的“至仁如天,怀柔四海”的一番说辞,使得吴乞买这位金国皇帝又回想起了那些汉臣所说的话,青史留名的长远眼光,终于战胜了快意恩仇的私欲,令他当即决定放过天祚帝阿果,不但放过他不杀,而且还要仿效前朝雄主封他和公侯之类的爵位,以令天下人人都知道他这位北方的夷狄皇帝,跟历史上中原的汉家皇帝相比,胸怀与仁德是毫不逊色的。
张梦阳见他有此表态,登时便松了口气,庆幸终于不负萧淑妃的所托,使得她的这位前夫不致在太庙献俘之后,立即便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吴乞买听汉臣们说南边大宋的开国之主赵匡胤,在废掉了后周天子柴宗训之后,把他封为郑王,并且还赐给他丹书铁券,以示世世推恩,永不相负之意。
吴乞买觉得宋朝的江山取自柴家,乃属来路不正,厚待柴氏子孙实属不得不尔,自己的大金国江山乃是由列祖列宗积少成多,又由兄长阿骨打和自己兴兵伐辽所取得的,得国之正远迈大宋,若是仿效赵氏把阿果这厮赐以王爵,该给他丹书铁券,岂不是太也便宜了他?
因此虞仲文、康公弼等原辽国降金的汉臣,又提到宋太祖发兵攻灭之后,迁其后主于汴京,册封其为检校太师兼中书令,爵拜秦国公,灭掉南唐之后,封其后主李煜为违命侯的典故来。
吴乞买权衡了一下之后,心想这还差不多,以阿果这厮的所作所为,封他个侯爵已然是格外开恩了,公爵中书令什么的就免了吧!经过思量,吴乞买决定降封天祚帝为海滨侯,把他远远地发配到胡里改路的混同江入海口去,在那冰天雪地里冻也冻死了他。如此一来,岂不既得了至仁如天的美名,又如愿以偿地要了阿果那厮的性命?
张梦阳听他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心下颇有不忍,于是便想到了曾经在音乐课上学过的那首“苏武牧羊”的歌来。在学唱那首歌之前,老师先是给他们简略地讲了一遍与苏武牧羊相关的故事。
说是苏武奉西汉朝廷之命持节出使匈奴,不想却被匈奴单于无理扣留。单于为了迫使苏武投降,用尽了各种手段威逼利诱,怎奈苏武气节凛然,始终不屈,单于无奈,最后便生了个无厘头的办法来作弄他,送给他了一群公羊,把他迁到了一个叫北海的地方去牧羊,告诉他要公羊产下了羊羔之后便可释他归国。
张梦阳心想,何不把这个故事说给吴乞买知道,让他也以这个办法儿来恶搞阿果一下,好歹能让阿果有羊肉吃,有羊皮穿,不至于立刻便冻饿而死。等他把羊都吃完了的时候,相信他已经能够掌握一些在那苦寒之地谋生的技能了吧。
于是张梦阳便把自己的这个恶搞天祚帝的想法说给了吴乞买知道。果不出所料,吴乞买听了之后大感兴趣,心中的恶作剧之念立刻蓬蓬勃勃地涌动起来,当即便传旨发配海滨侯耶律延禧去数千里之外的混同江海口,并赐给他五十只公羊,待何时这五十只公羊产下了羔崽,方始令他南还回到内地来。
待到张梦阳出去传旨之时,又悄悄地把赐给天祚帝的五十只羊改做了五百只,心想这么一来,可算得上对他仁至义尽了,在萧淑妃面前也好有个完整的交代了。
他甚至还打算着过上个一年半载,派人悄悄地给他送一只母羊过去,产下了羔崽之后就可以把他迁回到内地里来了,用不着再在海边受那地狱般的苦寒了。
可转念又一想,可他若是回来之后,淑妃偶尔想起他以往对她的好来,偷偷地与他私会可怎么整?以前是我给他戴绿帽子,如果真成了那样的话,可就成了他给我戴绿帽子了。那样一来可是大大的不妙。
“一日夫妻百日恩,莫娴毕竟跟他过了这许多年,若说对他一点儿感情都没有鬼才相信。她求我想方设法定要保全阿果一命,即是眼前的明证!”
“算了吧,就让他这位大辽的末代皇帝老死海滨吧。每天都能看到蔚蓝的大海,看到起伏的高山,还能整天有羊肉吃,长年有羊皮袄穿,也能算得上是小康生活啦,哈哈哈……”
然后吴乞买又传旨把天祚帝的后妃和公主们赐给朝中大臣和有功将士。其中西路军元帅粘罕获赐了天祚帝的元妃萧贵哥,东路军帅府留后斡离不获赐天祚帝的女儿金辇公主,金吾卫上将军杯鲁获赐天祚帝的淑妃萧莫娴及其侍女月理朵。并命礼官择吉日于太庙举行大典,以灭辽之事告慰祖宗的在天之灵。
保住了天祚帝,还又得到了获赐萧淑妃和月理朵的允诺之后,张梦阳又通过会宁府尹找到了梅里、月里以及赵德胜、晴儿等人。原来在娄室离开上京之前,曾对他们这些人做了妥善的安置,在此处过了两个多月衣食无忧的生活,终于又重新和张梦阳相见,众人都是不胜欣喜。
张梦阳告诉他们萧太后和小郡主如今都在小姑里甸,没有把她们带到城里来,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众人闻听之后更是高兴,当即便要到小姑里甸去找寻她们,张梦阳也是满心的高兴,打算跟他们一块儿前去,今晚上便来喝个团圆酒,一醉方休,然后再把姨娘好好地宠幸上半宿,舒舒服服地睡到大天亮,只要天塌不下来,那说什么也得先舒服享受了再说。
正当他眼看就要起身前往小姑里甸之时,几个纥石烈府上的铁臂奴来到了下处,对着张梦阳毕恭毕敬地见过了礼,说道:
“太夫人和公主知道殿下脱难归来,心中着实欢喜惦念,要我们几个来对殿下说知,宫里的事完了之后赶紧回府·,公主已备下了家宴,专等着给殿下接风洗尘呢。”
张梦阳高兴之余,竟没料到有此一着,只得让萧迪保和赵德胜带着大家先去,自己到府上见见老夫人和多保真便来。
萧迪保凑在他耳边嘻嘻地笑道:“好兄弟,你只管去便是,记得装得像一点儿,要不然咱们这一起子人可都得让人家给咔嚓了。莺珠你用不着惦记,我这个做舅舅的会替你解释好的。”
张梦阳苦笑着心想:“你知道个毛线啊,现在我惦记的可不仅仅只是莺珠一个人了,你的两位姐姐也已经都让我给收入麾下了,你这会儿是我的舅舅不假,可同时还是我的小舅子呢。”
张梦阳冲着萧迪保打了个哈哈,然后便辞别了众人,骑在马上跟着几个铁臂奴前往纥石烈府上去了。
到了纥石烈府上,徒单太夫人见了张梦阳一把抱住,一叠声地痛哭“我苦命的儿”。张梦阳也抱住徒单太夫人,泪流满面地哭着:“娘啊,你不孝的儿回来啦!”同时心中想着:“你那不孝的儿这会儿还不知在哪儿苦命呢。”
两个人楼抱着哭了一会儿,张梦阳便挣脱了徒单太夫人的怀抱,把站在旁边的多保真一把搂在怀里,将她使劲地紧拥,口中哭着喃喃地说道:“媳妇儿唉,老公我可算是活着回来啦,我还以为再也见你不到了呢。”一边说着,一边想着这两个月来所受的苦楚,想着杯鲁那厮虽然命运不济,但到底还有着家人关心惦念,不似自己这等孤苦无依,一时间触动真情,竟鼻涕一把泪一把地真个痛哭了起来。
谁知他的这一番做派,倒弄得多保真小脸儿发烧,浑身不自在了起来。做母亲的搂着许久不见的儿子大哭那是常见了的,可哪有做老公的当着婆婆的面,搂着自个儿媳妇儿哭得这么伤心的。
可多保真虽觉得他这么着不大合适,却又不舍得将他一把推开,只好颇为尴尬地任由他紧抱着自己大哭了一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