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天和本想跟着娄室攻进山来,借助着金兵的声威成就一番功名的,浑没想到功名没捞着倒见识了一个全军覆没的下场。而今连性命也即将要交代到这里了,不由地暗自悔恨摇头,胸中的反宋复仇大业还未来得及施行,自己的性命反在这里走到了尽头,当真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人有千算不如天之一算,虽说死的有点儿窝囊,也只能在心中暗叹命运的不公了。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方天和低着头暗暗地想道。
萧查剌引着他们走到了这山坳的尽头处,钻进了一片浓密的柏树林里。
娄室等人的心中满是疑惑,都想:“说是去阿果那厮的行宫,怎地把我们带到了这树林子里来了?”
这浓密的柏树林中,有一条仅供一人一骑穿行的窄道,娄室等人跟在萧查剌的后面鱼贯而入,沿着这条窄道一直朝里走。
没走上多远,一个直径约两米多的半圆状石坟出现在了大家的眼前。
娄室等人见此情景,心中更是大惑不解,都不知萧查剌这佬儿把自己这些人带到这座石坟跟前来做什么。
这座树林本就林荫浓密,令身处险境的他们心中难免生出些许的寒意。待一见到这座石坟之后,人人所感到的寒意更是瞬间浓重了许多。
萧查剌似乎没有感受到身后诸人的脸上的疑惑,只见他手上拿起一块拳头般大小的石块儿来,对着石坟的正中处“笃笃笃”地敲打了几下。过了一小会儿,石坟前端的正中之处,忽然向里打开了一道缝隙。原来那里是一道不易为外人察觉的暗门。
从石坟的那道暗门里,一个小黄门打扮的人探出了半个身子出来,冲着萧查剌一拱手说道:“哦,是萧枢相,皇上刚才还问起你呢,说怎么还不见你来。”
萧查剌道:“这可不就来了么!皇上交办的差事已经大功告成,他想要的人也已进带来了。麻烦小公公赶紧去向皇上通禀一声,就说萧查剌已经提人来见了。”
“用不着,”小黄门应道:“皇上已经吩咐下了,说等萧枢相来了直接进宫见驾,用不着另行通禀了。”
说罢,小黄门的身影朝里一隐,空出个黑魆魆的暗门来。萧查剌侧过身来,将手朝前一摆说道:“娄室将军,列位将军们,大伙儿请吧!”
娄室也不跟他做那等没用的客套,朝前迈步,一躬身便钻进了那扇石门里去了。紧接着婆卢火、拔离速、方天和等人也都钻了进去。萧查剌在他们诸人的最后,微笑着耸了耸肩,便也猫着腰钻进去了。
守在里边的小黄门将暗门重新阖上。石坟,便又在浓密的柏树林中完好如初起来,继续给人一种阴森诡异的感觉。
进了暗门之后,一行人沿着下行的石阶走上了二三十级,然后便走上了一条平直地通向前方的甬道。
沿着甬道又朝前走出了一段距离,然后又是一列台阶,一行人便又开始拾级上行。这一番上行也是二三十级的样子,尽头处是一扇敞开着的石门,娄室第一个从石门处钻了出去,其余的人也都相跟着鱼贯而出。
令他们没想到的是,脚步才刚刚踏出石门,便有一群披甲的武士拿着绳索,将他们一个个地全都捆绑了起来。
到了人家的屋檐下,不想低头也已经由不得自己了,因此娄室等人也没有做那等无谓的反抗,任由这些武士们把他们一个个地捆绑了个结实。
萧查剌面带微笑地说道:“诸位将军莫怪,这么做并非出自皇上的意思,乃是老夫自作主张,老夫深知将军们武艺高强,身手了得,一旦狗急跳墙,图谋不轨,难免会惊了吾皇的圣驾。为了我家皇上的安危,我和近侍局的弟兄们商议了一番,不得不出此下策,暂且委屈将军们一下。待完了事情之后,老夫在亲自安排酒筵向诸位将军们赔罪便是。”
娄室冷冷一笑,对萧查剌的这番解释并不置答一词,只冷眼看了看周遭的环境,但见这处隐秘的山谷虽说不大,但既有花草树木又有小桥流水,一座座的大小石屋参差错落于其间,远远地还能听到禽鸟的啼鸣之声,清澈的溪水之中,肥壮的鱼儿自由自在地游来游去,此情此景,当真如渊明笔下的世外桃源一般,令人油然而生飘飘出尘之感。
娄室等人都想:“阿果这厮倒是会选窝,挑了这么个清幽娴静的好处当行宫。”
萧查剌把他们带到了一丛花圃前的大石屋前,恭请门前侍立的小黄门进去通禀过了,便都一个个地迈步走了进去。
天祚帝耶律延禧端坐在正厅的狼皮大椅上,他的几个近臣都左右分列两旁,辽东五虎和丑八仙中的几位都也都分列两旁立定,都把目光攒射在刚刚进来的娄室等一行人身上。
萧查剌快步上前俯首奏道:“启禀皇上,鹰头嘴一役,将女真贼酋完颜娄室所率领的三千人马杀得个全军覆没,御营亲军和近侍局将士大获全胜,现将娄室以及婆卢火诸人押到,听候皇上发落。”
天祚帝将圆眼一睁,抬起大手来在交椅扶手上一拍,怒声说道:“好大的胆子,你们这帮罪恶滔天的东西,都到了这份儿上,见了朕因何不跪!”
两旁的军士和辽东五虎诸人闻听皇上这么说,立刻便冲上来,对着娄室等人就是一阵拳打脚踢,强摁着他们跪到了地上。
天祚帝又是大喝一声,犹如半空中响了个霹雳的一般:“好你个大胆的娄室,你们把朕的五京全都给夺了去,朕迫不得已逃到了这人烟稀疏之地,你们却还是不依不饶,如今又跑到这里搜山来了,难道你们这帮乡巴佬,非得要把我君臣赶尽杀绝不成么?
娄室被军士摁跪在地上无法动弹,忿忿地说道:“我太祖皇帝及今上兴仁义之师,伐无道之主,乃是替天行道,吊民伐罪,莫说你跑到了这人烟稀疏的所在,就算是你跑到了天涯海角,大金军也定要把你消灭殆尽,取你项上人头而后快!”
天祚帝站起身来,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然后又无可奈何地坐了下去,强忍着心中的怒气说道:“娄室,你虽与我大辽有着血海深仇,但在朕的心中,始终敬你是个智勇双全的英雄好汉,况且又挥师打败了窃据燕京的萧莫娜,算是替朕削去了一个尾大不掉的藩镇,所以今天把你绑到这里,也不想就这么简简单单地结果了你的性命!”
娄室道:“身为臣子而为人主驱驰,本就随时做好了血洒疆场的准备,既然你想要取我的性命,只管拿去就是。简单不简单的,我也不怎么在意。”
天祚帝道:“朕听说过你的英名,也知道你这家伙并不贪生怕死。正因为你不怕死,朕才决定不拿死来吓你的。圣人云,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放心吧,朕不会杀你的。”
娄室闭起眼睛来不再说话,暗自冷笑了一声想道:“不杀我,难道你还能放了我不成?”
天祚帝接着说道:“不但不杀你,就连头几天落到朕的手上的杯鲁那小子,朕也可以不杀,只要你们能尽快地答应朕的条件,把朕想要的东西送赶紧地给朕送来,朕绝对保证你们这十几个人以及杯鲁那小子全都可以安然无恙,毫发无损地离开我这香草谷,你们意下如何?”
听了天祚帝的这番话,在场之人不管是娄室等人还是辽国大员等辈,人人都是心中一动,都不知他这番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娄室等人心中略微地为之一宽的同时,也都急于想知道他所说的条件到底指的是个什么,他这葫芦里究竟是卖的什么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