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一下傻了眼,原来递送饭菜还另外开得有这么一扇狗都钻不进来的小门,由于他心思一直都放在萧太后的身上,只盼望着木门一开便脱身而去,根本未曾料到这扇黑暗的木门下面,竟还备得有这么一个小小的开口。
张梦阳被气得直想哭,唯一的一丝逃出去的一样破灭了,内心里满是伤心和绝望,如此这般地被这帮混蛋给关上个几天,那姨娘可怎么办?
一想到萧太后三天之后被那丑鬼蹂躏的场景,张梦阳的一颗心便如同被一张大手握住,狠狠地攥了一把,痛得直想大哭一场。
可这么干着急也无济于事,只好先把这碗饭吃了另想办法。
他也确实是饿了,端起碗来把这碗干饭三下五除二地吃掉,又把那一小盆菜汤咕咚咕咚地喝了个底朝天。
只听外面送饭的那人说道:“我来之前管家吩咐了,说传老爷的话,任何人都不得对里边儿关着的这人说一句话,也不得擅自开门打他一下,动他一个指头。违者重大二十板子。待会儿杨顺和邱昂那俩玩意儿来接班的时候儿,你们把老爷的这吩咐也对他们说知。”
门外看守的这俩人应了一声,那送饭的人便又踢踢踏踏地迈着脚步去了。
他刚才的这话倒是提醒了张梦阳,既然不能指望他们送饭打开门扇,何不将他们痛骂一顿,惹得他们性起之后开门教训自己,那样一来岂不是就可以如愿以偿了么?
想到这里,张梦阳立即破口大骂起来,调动腹中一切能够调动的难听词汇,力图惹得外面的看守下了门锁,破门而入。
可外面的那俩家伙却是甚有耐力,凭他怎么在囚室里祖宗十八代地恶骂,他们只仿佛没听见的一般,别说是下锁破门而入了,竟连回骂的话都没有一句。
张梦阳直骂得口干舌燥,仍然也不见有一丁点儿效果,心中大感泄气,心想这俩家伙怎地如此没脸没皮,我这么骂他们难道他们果真不生气么?还是刚刚那送饭的家伙对他们陈说的老爷的吩咐起了效果?
他又想到了昨天刚被关到此处来之时,自己也把他们骂得甚是恶毒,也未见他们有何反应,只最后吓唬自己说要“饿你三天”,难道他们对所关押的囚犯向来如此么?管家派人来交代老爷的吩咐,只不过是以往规矩的重申?
张梦阳心下懊恼,心想怎么自己如此倒霉,偏偏碰上了这么一个糊涂官,又碰上了这么一群忍气吞声没脾气的废物兵。
他想起了昨天外面那看守所说的话:“我们老爷这会儿正在气头上,谁让你撞的不是时候呢!”
“他们老爷为什么生气?他在不在气头上关我什么事?虽说是个当官的,可也不能随便抓人关人啊!”
过了一会儿,外面新来了两个人,把正在看守着自己的两人换了去,那两人临去的时候,又把刚刚送饭之人交代的老爷的吩咐对他们说了,然后便离开远去了。
这新来的两人,便应该是刚才他们所说的什么杨顺和邱昂吧。他们既得了那俩家伙的嘱咐,自然也是不会擅自开门打自己一下,动自己一指头的了。自己也仍还看不到任何一丝可以逃脱生天的希望。
整整一天,张梦阳都在绝望的煎熬中度过,他甚至连静下心来打坐行功的心情都没有了,偶尔扯开嗓子痛骂一顿,拿拳头把一扇木门砸得哐哐响,再不就一边唉声叹气,一边如热锅上的蚂蚁般在狭小的囚室里来回打转。
到了日暮时分,木门下方的小门扇又是一开,晚饭递进来了。
张梦阳一看,一只白瓷碗里放着两个窝头,下面是一大块腌豆腐,看着这样的饭食,张梦阳便是心中有气,抬起脚来把这只瓷碗提得个四分五裂,两个馒头骨碌碌地滚出去老远,口中骂道:“滚你妈的臭鸭蛋,一帮子混账王八羔子!”
外面的一个声音嘿嘿地笑道:“有脾气,有志气,有种的每顿饭你都不吃,早早地饿死了我们还得个清净呢!”
另一个声音冷哼着说道:“人家不是不想吃,是看不上这样的饭食,人家不说了吗,想要吃你妈腌给他的臭鸭蛋。”
前边那个声音笑着道:“去你妈的,我妈腌的臭鸭蛋,哪有你老婆炖得王八羔子好吃!”
两个人嘻嘻哈哈地打趣着说了半天,张梦阳在他们的话里,才知那头一个说话的就是杨顺,另一个是邱昂。
只听杨顺小声说道:“咱家老爷蒙当今圣上检选,任了这燕山府的知府,本来是一件天大的喜事,谁想得到刚一到任,就摊上这么个令人着急上火的事儿,说来也是乐极生悲。哎——”
邱昂小声应道:“这才刚刚入城第二天,堂堂的诰命夫人就被劫匪强抢而去,你不觉得这事情甚是蹊跷么?”
杨顺道:“哦,怎么个蹊跷法儿?”
邱昂想了想说:“你看,咱们这才刚刚入城的第二天,金人大队人马才刚撤到了城北的兜率寺,在这么个节骨眼儿上,谁敢有这么大的胆子把堂堂的知府夫人抢了去?”
杨顺想了想说:“你是说,把夫人抢去的,难道会是金人不成?”
邱昂把声音压得极低地道:“若不是金人,寻常的山匪蟊贼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对知府大人的老婆下手?况且这城里城外大军重重,这贼人若是单纯想找个女人泄泄火,何必冒这么大风险挑个大官的太太来玩儿?”
杨顺不以为然地道:“不见得,那贼人把夫人抢去的时候,也不一定就知道她是咱知府大人的老婆呢。”
张梦阳听到这里,心中才有点儿明白过来,原来自己出城的这些天里,大宋和大金已经完成了城池的交接,这座偌大的燕京城,如今已经归入大宋的版籍了,怪不得娄室的这座府邸换了人了,原来是这个原因。
他默默地算算了自己出城的日子和宋金之间议定的交割日期,果然前天便就是这个重大的日子。
“昨天那个守在门外的家伙说他们老爷正在气头上,怪我撞得不是时候,原来是他们老爷的媳妇被人给抢去了,也难怪他气急败坏地蛮不讲理,毫没来由地迁怒于我了。
可虽说你的老婆被人劫走了,你很生气,后果很严重,但是小爷我又没招你惹你,你干嘛拿我当出气筒?你老婆被人抢了,我姨娘还被人抢了呢,你以为这世上只你一人有烦恼之事么?哼!”
“不知道?”邱昂反问了一句然后说:“那么多的男女奴仆跟随,还有穿盔带甲的军健扈从着,就算那贼子不知道这是知府大人的浑家,也必该知道是新驻进来的大宋高官的宝眷,如此明目张胆地在大街上公然抢人,我估摸着,这分明是金人给咱大宋使的个下马威。”
杨顺笑道:“你个死邱八,又来他娘的胡说八道了,大宋和大金如今是一南一北的兄弟之邦,好得蜜里调油,他们又给咱大宋整得什么下马威,你小子胡侃也不动动脑子。”
“屁!”邱昂立即反驳道:“金人把燕京还给咱们,你可知他们从咱大宋手里敲诈了多少银子去?”
“听说不是二亿两么?”
“照啊!为什么给咱要这么多钱?那是他们压根儿就不想把燕京给咱们。我听管家说,他们当初狮子大开口给大宋朝廷要这么多钱,就是为的把大宋给吓住,在这么大的数目面前知难而退,不再跟他们提起归还燕京的事来。”
杨顺挠了挠头说:“可是,这跟咱家夫人被劫匪抢去又有什么干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