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先知说的命运？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
时祁扭头看去，他强压住身体里的颤意，克制。
“如果没有今天，我也不会知道先知口中的归宿是什么。”
“根本就没有什么先知！”
时祁再难忍受地暴躁起来，伸手抓住蔚来的衣领，将他抵在玻璃墙上。
“他同样自私！走到今天这个局面，都是为了他心中的私欲。利用江家制造病毒，又留下一线生机的解药，为了他口中的淘汰。”
“将人命当作儿戏，病轻者获救，病重者死亡！”
在时祁怒吼之际，身后的下士已经围了上来。
将时祁压制住，从而解救了蔚来。
蔚来带着皮套的手整理着自己的衣领，淡定的模样，似乎刚才的只是小打小闹。
“公主的诞生是因为这场灾难。无论是新月人还是公主，都不能活。尤其是她，她太过完美，拥有自己的意识，还生出了感情，她必须死。”
“倘若没有这场灾祸，就没有公主，你明白吗？”
时祁身子脱了力，滑跪在地。
意识模糊中，他感觉到自己的后背一疼，耳边都是嘈杂的人声。
“蜘爪！”
“他要变异了！”
“……”
“异能者也会感染吗！”
“快把他抓起来！”
……
再次睁眼时，眼前的世界灰蒙蒙。
在时祁几番眨眼时，眼前的世界才重新染上颜色。
手臂的神经似乎达不到手掌，时祁几番用力，都无法坐起。
大约过了一分钟。
时祁的意识完全清醒，他这才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透明舱里，耳边是机器的滴滴运作的声音。
他手指轻轻弯曲，已经有了自觉。
为什么还会活过来……
还会有意识？
时祁困惑了。
异能者并不会因为身怀异能而不受感染。
江笑野不将异能者聚集在一起，一是为了暗中处决，二是为了防止异能者死亡的消息散播出去。
时祁知道这个消息时，已经在研发第二层药剂了。
同一时间，他从忆剂里知晓，蝴蝶世家的血从来都不可以包治百病。
他早已中了病变的毒，不过是在血液缓解的压制下，身体还保持着最后的清醒。
他会死，一心想在在死前，将公主的机能恢复。
可是，如今，似乎徒劳了。
时祁从空气舱里坐起来。
心脏口撕裂的疼，格外的明显。
他伸手捂住自己的胸口。
那一瞬，他触摸到了自己胸口的凉意，感受到了心脏跳动的频率。
他的体温……不正常。
“我将你研发的人工心脏植入了你的身体里。”
蔚来从外面走来，在时祁的面前停下。
看着他震惊的眸子，蔚来继续道：“无论是世家还是公主，覆灭都是必然的。因为蝴蝶血，注定为这一生带来不平凡。”
“我将你已经病变的蝴蝶血取出，放入人工心脏，时祁，你将获得永生。”
时祁捂住自己胸口的手终于落下，“那她呢？”
人工心脏在他的身体里，那公主怎么办。
“全身通管尽断，这颗心脏就算是放入她的身体里，也没用了。”
时祁紧绷的肩膀忽然一松，到头来，他一直在救的，不过是他自己。
一时之间，竟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该默哀。
“你也是世家之人，你为什么没事。”
权利吗？
高层那样的内乱，蔚来身怀蝴蝶血，到底如何厮杀出来的。
“从我知晓世家血液特殊之时，就将自己全身的血液换掉，险些死在手术台上。不过，世家到底还是眷恋了我，这才有了我的今天。”
时祁轻笑着，唇间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但撑在身侧的手却抓紧了边沿。
时祁站起身，他不会放弃的，一定有办法可以将公主带回来。
蔚来看着走向门口的时祁，提醒道：
“今天已经是第二天晚上了，根据数据，天一亮，舱内将无法再给她供能。”
时祁的脚在原地顿住，似乎是犹豫了。
“你真的不去看看吗？说不定，这是你们之间的最后一面。”
时祁站在玻璃窗外，看着空气舱里的少女。
若是将她胸口的窟窿，或许，她看上去，真的只是进入了休眠。
她的银发仅仅在一天中，就变回了粉色，似是回到了初始状态。
失去召唤的双刃放在一旁的平台上，无法再收缩回到任何人的手腕上。
时祁进入房间内。
半跪在公主的身侧，打开了空气舱。
时祁看着她的粉发，总觉得这时候，她正在修复，她会醒来。
就像之前去往昆港时那样……她应该醒来。
可抬眼看向旁边的数据板，公主的身体数值依旧低微，她没有再重启的可能。
眼前的变化，不过是回光返照。
时祁看着公主垂在身侧的伸手，双手轻轻地抓起，握在手心里。
公主，活过来，我带你回家。
我们说好的，等这一战结束，你无处可去，我便带你走……
失活的手臂现在已经失去了人类肌肤的柔软，在时间的流逝中渐渐地变得僵硬，如同一具娃娃。
—时祁，我是为你而生的。
—但我知道，我存在的意义是为了你。
……
天刚破晓时，数据面板上波浪扭动的线条归为一条直线，发出滴声，最后安静，消失。
同一时间，公主身体里断裂的细管化为粉末。
时祁感受到自己手里那只冰凉的手最终僵化，他抬头，将公主的手放了回去。
手指抚过公主的头发，失活后，连发丝也变得干燥。
没想到他当初对自己说的一句“新月人”，如今竟真的以人工心脏得到了一条命。
克隆人有本体。
故而时祁重新出现在了蔚来的面前。
“我能见见伊颜吗？”
蔚来放下手中的笔记本，起身向外走去，步子有些沉重。
“当然可以。”
电梯驶向高层的间隙，蔚来问道：
“第三层的特制剂你一直不散发，是因为它是活死人吗？”
面对蔚来知道这个结果，时祁并不意外。
毕竟，他为自己打下这针后，给他换上人工心脏的人是蔚来的手下。
“二层药物已经下发，这场救援已经结束了。”
时祁松了一口气，感受到自己弯曲的指关节已经不如以前灵活。
到底还是有影响的。
“他要的结果已经达到了，那些在二层药物作用下，无法获救的人，还是顺他的意被淘汰。”
电梯到达了最顶端，门已打开。
时祁没想到，一直不能踏入的高层地方，原来是一片空中花园。
“伊颜和公主是不一样的，她公主和她的代号一样完美。她效忠于你，为你而生。”
时祁突然停下了脚步，看向走廊外，在藤椅上坐着的人。
略显暗淡的粉色头发，脸上长了褶皱，一身素衣，露在外面的那双手上，有着大大小小的伤痕。
这是公主的本体，伊颜，她已经四十多岁了……已经不再年轻。
恍惚间，时祁似乎看见公主坐在藤椅上擦拭着她的双刃……
那是公主不能舍弃的武器。
“公主的双刃就是伊颜小姐的佩刀吗？”
“对的，伊颜小姐是当时世家的拔尖。只是受伤后，身体已经不再能上战场，她的手也无法再握剑。故而做了公主双刃的重要材料。”
蔚来转头看向时祁，看着他的目光在伊颜身上一直没有收回。
“过去看看吧。”
“不了。”
时祁摇摇头，缓缓收回了自己的视线，转身向着来时的方向离开。
见过一面就好了。
伊颜是伊颜，公主是公主。
他分得清。
时祁的目光撤走时，伊颜似是感受到了什么，抬头看向此处。
却只看见了站在那里的蔚来。
可她总觉得，蔚来的身侧应该是有人的。
“二少主来过了吗？”
“嗯。”
伊颜转头看向电梯的方向，眼中带着笑意。
活着就好。
*
人工心脏可以运作多久，时祁还不知道。
但在他在借助人工心脏活过来时，就明白，他将不会再老去。
而他会一直寻找让公主醒来的办法，直到他的心脏不再跳动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