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还有树皮,趁还没有被别人发现,咱们赶紧刮下来!”
一个瘦得如枯柴一样的小老头儿,此时正紧张地在一棵榆树上用镰刀刮树皮。
他的旁边跟着一个面无血色的小姑娘,看上去不过7岁左右。
这个小姑娘的情况很糟,先不说她的两只胳膊纤细的已经瘦得不成样子,光是那破烂的衣服都遮挡不住的小肚子,就已经说明小姑娘的健康情况已经十分恶化了。
“这是好东西啊,小柔,等会儿爹就到河边用水煮了,今晚咱爷俩至少能睡个安稳觉了。”
“嗯。”
叫小柔的小姑娘,也帮衬着自己阿爹扒拉着树皮,想到晚上能将这树皮煮着吃,这心里就开心,虽然自己的肚子不知为何越来越大,但至少爹爹高兴,今晚自己应该不会...
“请问,沂州可是这个方向?”
一道年轻的声音,打破了父女俩此时激动的心情,小老头儿率先一惊,抓住小柔,将她推在自己身前,看也不看,低头恐惧道。
“我只是个附近的村民~我不是犯人!更不是流民!我不去修长城的!不信您看,这是我女儿!”
小柔一脸惊恐地看着眼前的人,整个人不知所措。
因为个子比较矮的关系,他看不清来人,映入她眼前的只有一匹黑色战马,这个时候的小柔,心跳声都已经快到嗓子眼儿了。
黑马的鼻孔嗡嗡了两声,凑在小柔的头顶闻了闻。
不知是不是小柔的体味非常难闻,黑马竟然侧过头去,露出了嫌弃的表情。
“我想你们误会了,我只是问路而已。”
一个紫衣少年从马上翻身而下,将黑马往自己身后带,这个时候小柔才看清了来人样子。
见他一身紫衣,面向清秀,不似大秦士兵,这才松了一口气。
而后轻轻对自己背后的爹爹说道。
“阿爹,不是抓壮丁的,是个路人。”
小老头儿这才抬起头来,看清紫衣少年模样,也是大松一口气,露出黄色的板牙,一脸谄媚道。
“见笑,咱叫陈莫子,还以为小哥是抓壮丁去修那长城的,我们村的人都被抓完了,小哥是要去沂州?那地儿是在修长城,大概还有60里的路程。”
小老头儿瞅了瞅那威武的黑马,咽下一口唾沫,“骑马的话,今晚说不准便能到沂州城。”
“多谢老丈。”
小柔听到这话,小声地说道。
“你应该叫大哥,我爹爹比你大不上几岁。”
“啊?!”
这紫衣少年正是薛尘,他有重新看了看这小老儿。
果然除了灰白的头发,和长期的营养不良造成的皮肤褶皱松弛,他的眼睛依稀该有些不属于老人的光亮。
随后他又看到了小姑娘涨起的肚皮,他心里一惊,这很明显是腹水啊!
在自己那个世界,很难看到这样地景象。
这小姑娘应该是吃了观音土之类的东西,各朝各代都有吃这玩意儿的人存在,一旦吃了这玩意儿,那死期就不远了...
薛尘心头有些难受,转身回到黑马旁,从马鞍挂着的竹篮里拿出两张饼子。
饼子不大,不过一个拳头大小。
薛尘分别将两张饼子递到父女俩面前。
“我这儿干粮不多,瞧你们这样想必也是饿了,来,这东西给你们垫垫肚子。”
父女俩瞬间两眼放光,一人一抓,对着饼子就狼吞虎咽起来。
当咬下第一口发现是真的,不是在做梦时,陈莫子一口将饼子吞了进去。
无论饼子是多么干,陈莫子只管往嘴里塞。
小柔小小年纪,也同样如此,只不过她的嘴没有成年人的大,呛声好多次,咬了三口才吞了进去。
饼子放久了,太干了,小柔连连咳嗽了好几声。
薛尘急忙从腰上取下羊皮水壶,给小柔递了过去。
小柔用左手轻轻按着胸口往下顺,另一只手连连摆手。
待她嗓子眼儿好受些了,才开口道。
“谢谢哥哥,但是小柔不能喝水,要不然...”
她指了指自己的肚子。
薛尘立马反应过来,吃了观音土,越喝水,这肚子会越涨,甚至会把胃给涨破的。
薛尘摸着她的脑袋,心中只感大为可惜,毕竟只是个孩子而已。
陈莫子吞下饼子,也是好生痛快,毕竟已经很久没有吃到正儿八经的粮食了。
他走到薛尘面前,弯腰拱手道。
“多谢小哥赐粮。”
“无妨,毕竟我找你问了路,我这马上还有些干粮,全给你们吧,光吃你手中的东西可不行。”
薛尘望着小柔怀中抱着的树皮,颇为动容地说道。
陈莫子没有说话,忽然转头看向小柔,十分不舍地说道。
“爹是怎么教你的,别人赠予了东西,我们该怎么做?”
“爹说过,别人给我们一钱,我们要还人家两钱。”
“没错!不愧是我女儿。”
小柔笑了,笑得十分勉强,她转头惨淡地对薛尘说道。
“哥哥,你等等,我这儿可能会煮很久。”
说着,小柔还拍了拍自己的肚子。
“您..你在说什么?小姑娘?”
薛尘十分不解,完全不明白小女孩在说什么。
这时小柔眼冒泪花自言自语小声道,“本来想着有了树皮明天才会..算了,娘说过,早死早超生,说不准下一次我就不用这么挨饿了。”
薛尘发觉了有些不对,他迈出步子,想说点儿什么。
这才刚半蹲下身子,嗖的一声,一道暗黑色的血溅在了他的脸上。
薛尘整个人愣住了,他揉了揉被血迷糊的眼睛,有低头看了看手上粘稠的血。
发现这一切都是真的时候,他重新抬起了头,而面前小柔的脑袋已经不见了。
她的亲爹陈莫子,拿着一把生锈的镰刀,镰刀上滴落着血。
陈莫子笑着说道。
“按秦律,受他人恩惠,并加倍偿还之,恩公,我这就烧水,煮这一锅肉汤,你等等可好。”
那颗圆形的东西滚到了薛尘脚边,薛尘颤抖地低头看去。
圆形的东西上还残留着刚才的笑容。
薛尘忽然胸口一闷,胃里冒出一阵酸气,呕吐了起来。
他又恶心又恐惧地看着陈莫子,似乎他刚才动手砍掉的就是一个畜生脑袋一样,薛尘的脑海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来。
易子而食,析骸而爨!
疯子..都是疯子!
物有美恶,施用有益;美不常珍,恶不终弃!
这个时代,哪里还有什么美!只有他娘的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