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里,白其索看着眼前的少年,他说的这些道理,昔日都听过的。
从历史书上、哲学书上、村里头老人的言语中,都听过。
打仗,哪有不死人的?
“有些仗,从一开始就是送人去死的。”那少年说着,手抓住了白其索的胳膊,“别怕,我们都……”
话没说完。
嗖……
极短极快的声音。
子弹!
白其索的耳朵动了动吧,蝇眼全开的状态下,锁定了远处呼啸而来的子弹。
猛地抬手,顺势就将那少年往自己身前拉了拉。
来得及的。
他拥有人类没有的听力,人类没有的肌肉爆发力,且蝇眼全开的状态下,盯住了那颗呼啸而来的子弹。
明明来得及的。
哒……
子弹却忽然毫无道理地加速、拐弯,就在白其索的眼皮子底下,打中了少年的后背,靠近胸膛的位置。
噗……
子弹穿透,胸口喷出血来。
温热的血,喷了白其索一脸。
【精准】机器的声音在人文实验室里响起。
心脏附近中弹,是最适合的地方。
必死无疑,却不至于瞬间死亡,若是会给与五六秒的时间,才死亡。
五六秒,是少年活着的最后时光,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五六秒的时间是礼伯送给白其索的。
让他眼睁睁地看着对方死在自己跟前,死在自己手下——如若,他不伸手这么一拉一把,子弹不会打中。
“呃……”少年刚刚还铁骨铮铮的身体瞬间软了下去,腿犹如面条般垮了下去。
白其索一把搂住他。
少年似乎想说什么,可嘴里不断地咕噜噜地冒出血来,他就这么看着白其索,脸上的肌肉颤抖着。
“你说。”白其索浑身颤抖着将耳朵靠近少年的嘴。
他嘴里的血,就这么喷出来,喷了白其索一耳朵,他说不出话来,只有嗓子里咕噜噜咕噜噜的声音。
一时,不知是他在说话,还是血液发出的声音。
少年的手,指向了一个方向,就这么指了下后,便软了下去。
死了。
一切发生得太快了。
也就五秒左右,刚刚还活生生的一个人,就这么在白其索的眼前,在他的手里,死了。
“你……你醒醒!”白其索低声喊了句。
他突然发现,这少年叫什么,他并不知的。
目光落到了少年的手指头那,刚刚见他拼尽最后的力气,指了指前方的。
顺着手指头的方向,往前看去。
只见黑夜中,红色的旗帜飘扬着,伴随着兽化者疯狂的抵抗,不断地倒下,但下一秒又不断地立起来。
这是一场,必定会死人的战役。
也是一场,必定会有大将去世的战役。
“哥哥!”一声愤怒又撕心裂肺的声音,刺破长空,萧制胜的声音传来。
循声而望。
见那骁勇善战又沉稳内敛的萧克敌,此时正被两个兽化者撕咬,一人咬着他的头,一人咬着他的腿。
就这么活生生撕扯着。
白其索抬眼之时,只听得骨头和皮肉咔咔哒哒的声音,萧克敌被撕碎了。
【精准】耳畔,又传来了人文实验室冰冷机器的声音。
响彻实验室,也回荡在白其索的耳畔。
白其索浑身肌肉颤了颤,看着已经被撕碎了的萧克敌,远在百米之外,他的速度再快,也救不了。
而这声音也告诉他,他救不了。
他们就是要大将在他眼前死,以此来观测他的数据,从而得到成果。
想到这,白其索扭过头看向了颜长官。
那位以姨奶奶身份靠近他的高级智人,此刻正看着自己的手腕。
手腕上,有人类看不到的设备。
此刻的颜长官,正紧紧地盯着白其索的景象和数据,人文实验的强势加入,她不能干预。
能做的,是将一切数据牢牢把握住,让白其索这一刻所释放出的任何生物数据,都能成为成果。
白其索就这么扭过头看着她。
而她在手腕芯片里散发出的景象里,看到了。
这一刻,颜长官竟不敢抬头与现实中的他对视,而是依旧看着景象中的他。
只见他的眸子,由蝇眼骤然变黑,变成了人类的眸子后,竟朝着她笑了笑。
嗯?
颜长官被他的这个举动弄糊涂了,她侧了侧头,看向了一旁的数据。
数据疯狂地变化,试图计算出白其索这短暂的笑是什么意思,又代表了情绪。
可下一秒,蝇眼再次弥漫。
白其索的脸恢复如常,扭过头,朝着养殖场大门冲了过去。
那儿,密密麻麻都是兽化者,此时个个兽化,露着獠牙。
吼……
黑夜中,白其索的吼叫震得颜长官浑身一抖。
手腕上浮现出的数据告诉她:这是白其索第一次,全面地、彻底地兽化。
她抬头,试图在现实中捕捉他的背影,可他的速度实在是太迅猛了,她只看到一个黑影。
再低头看景象,见白其索亦露出了獠牙。
【催化成功!】人文实验室爆发出欢呼声。
“来!酒来!”肖博士的声音充满了酣畅淋漓的兴奋,他拿起酒,咕噜噜喝了起来。
“末世文明,再次被催化了!”
“还是礼伯长官有经验啊,抓住了我们能干预的最后时机!”
助理们纷纷起立,鼓起掌来。
空中最为显眼的位置,漂浮着由数不清数据组成的末世文明曲线。
礼伯噙着泪,看着这曲线,下达了最后命令,【青三两、青六两、老吊、萧制胜等人,抓住时机在白其索眼前,随机死亡】
“把这番话,传给白其索听吗?”肖博士问道。
他有些担心。
此刻的白其索已经露出了獠牙,可见,那少年的死已经让他明白,接下来实验室还会让其他大将死亡,而这些死亡,是他不可抵抗的。
“他的生物数据……”肖博士有些担忧,“接近破表了”。
景象中,只听得白其索冲向那群守在养殖场大门口的兽化者。
嗖……
圆月弯刀紧随其后。
嘶吼声此起彼伏,白其索几乎一口一个,而老吊的圆月弯刀也丝毫不逊,如同割水稻般,刀过,头掉。
“这不是还没破表吗?”礼伯看了眼,淡淡笑了笑,“他的潜能很大,按照命令执行吧。”
刚刚说到这,只听得实验室一片惊叹。
礼伯连忙看向景象,愣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