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事焦灼。
这四个字在书上，似乎简单。
但落到实际战场，是腿断了，却依旧用手抓着对方的身躯，被人一刀又一刀扎成筛子。
是被人一枪打中肩膀，而近在咫尺的人却不能救助，而是只能踩着战友活生生的身躯，继续前行。
是年仅十八的年华，倒在地上抽搐着，血从嘴里、鼻腔里流出来，低头一看，发现双腿被炸飞了。
白其索杀在最前线。
战场，死亡是必然的，这对于华夏的人来说，这件事似乎是习以为常的。
但当真正自己身处其中，死的是自己的朋友、兄弟、是年轻甚至稚嫩的面孔。
白其索沉着脸，想哭，却不能哭。
哭，会影响战线的推进，而越慢一秒，就可能多一人丧命。
无数萤虫舞了过来，起先，习以为常的白其索并未在意，他早就对这种监测，习惯了。
但突然，他脑子一麻。
不对！
白其索的心，猛地提了上来，只觉得头顶上的毛发一根根竖了起来。
只见这些密密麻麻的生物萤虫有序地分开，落到了他那些大将的周围。
肖克敌、肖制胜、老吊、青三两、青六两，还有……胖子李！
怎么回事？他们都在保护名单啊！白其索的脚顿时有些发软。
这意味着，与颜长官的保护名单彻底失效了。
“行主？”青三两被突然靠近的白其索吓了一跳，他疑惑地转头看向他，却见一向稳重的白行主满眼的绝望。
啪，他抓住了一只。
这是与肖博士有关的，人文实验室的生物萤虫，说明……说明……白其索顿了顿。
“说明，大将里将有人死亡，所以他们前来记录和检测。”白其索立刻有了判断。
有了判断，又如何呢？
礼伯笑了起来，肖博士也笑了起来。
是啊，有了判断又如何呢？从站在这场战场上开始，不，从决定来这地方抢夺牲口开始，白其索就知道会有人死亡。
这是早就知道的事儿。
“礼伯长官，颜实验室发来请求，希望不跟踪这20人，您跟踪的人员名单，与她发过来的请求有重合的人”助理匆匆而来，将请求展现在空中。
请求嘛，说明这事儿，颜长官做不了主。
“拒绝。”果然，礼伯拒绝得非常轻松。
人文，是科技中心的精神纲领，这是漂浮在科技中心最醒目位置的标语。
虽然平日里没什么轰动的成果，也没什么奖项，但科技中心给与了人文实验绝对的权利：最高规避权。
同一个实验，若其他实验与人文实验冲突，只要该实验是人文实验的重要实验，那么其他实验必须让步。
礼伯要做的实验，并非赌气，而是有科学的理由。
“像白其索这种人，对于生物学来说，他是独特的基因，所以要研究他的基因，造福高级智人。”
“但对于人文学来说，他是偶然出现抑或是历史必然，得搞清楚，这样，当我们发生类似的末世境况时，才知道要推出什么样的领袖，才能赢得胜利。”
“战争中大将的死亡，一定会影响他的思想，思想则影响之后的布局，而布局会影响历史走向，这很重要，也是常规监测。”
“予以驳回。”
礼伯边说着，回复的言语已经录入，发向了颜实验室。
站在大后方的颜长官收到回复后，眼底暗了暗，她明白，她也无能为力。
“你表现得太突出了，我护不住你了。”颜长官低声说着，看着景象。
到底是靠近白其索，近距离的景象极为清晰。
此刻的他也发现了生物萤虫的布局，正满眼绝望地四处张望。
“他在找什么？”颜长官看着景象，又抬头看了看远方。
离得太远了，看不到他。
突然，见白其索抓过一只生物萤虫看了看后，又放开。
那是肖博士私底下的生物萤虫，被淘汰了的才不会被捕捉到数据，胖乎乎的。
他越过几处障碍，又抓过来一只。
礼伯私底下的生物萤虫，哪怕是人文长官，这种偷摸的事儿用的与肖博士的相差无几。
“他在找我的生物萤虫。”颜长官很是聪明，立刻领回到了。
随后，她咬了咬唇，眼底有些内疚和不安。
经过洗髓治疗后，她对白其索已经没有了私人感情，这种私人生物萤虫自然也就闲置了。
“找我也是无用的，我已经护不住你了。”颜长官垂下眸子，叹了口气。
礼伯的回复没错。
生物实验会研究人类，是因为每个人类的身上都有两万多个基因表达，从概率上就证明了任何一个人类，哪怕再愚蠢的，在身上也是有天赋的。
天赋这东西，能轻松超越科学制作。
比如，脑源性神经营养因子表达强烈的人，记忆力会比普通人更好；而actn3被称为爆发力基因，运动员都有这种基因。
白其索为什么会被列入重点监测？
因为他有未知的前额叶与众不同，足以抵抗兽化剂的独特基因。
而这种基因、这种能抵抗次人格的极度自控力，是高级智人所没有的。
若研究出来，那么高级智人就有可能拥有像白其索一样的自控力。
这得多好啊？
所以，绝大多数实验在生物实验面前，都只能让步。
可人文实验不一样。
白其索撬动了末世文化，这本身就触动了最高规格，上下十几个纪元内，这是头一个。
他为什么能撬动末世文化？
若是研究透彻了，就能帮助高级智人在未来会来临的末世里，制造出带领全部高级智人活下来的领袖。
你用白其索，只是让高级智人的自控力更强而已，而我用白其索，是能让末世时，全体智人能选出最合适的领袖啊！
这可是全体智人的命。
这不比生物实验要更有用？更牛？
“不知道谁会死亡。”颜长官毫无办法，紧张地看着景象。
远处，胖子李又跑了回来。
“姨奶奶，你别怕，我们的人在那边已经布好了局，要不，您还是上飞机吧。”
他擦了把汗，甩了甩。
胖子嘛，就爱出汗，甩到了颜长官的胳膊上。
若是平日里，她可受不了，人类的汗液臭烘烘的，但此刻却顾不上了。
“胖子李，你是不是快过生日了？”她问道。
“嗯，您怎么知道？”胖子李不好意思笑了笑，“下个月6号，还有十来天。”
“满20吗？”她问道。
“对，满20。”胖子李点了点头。
“你……你和那隔壁班班花怎么样了？”颜长官又问道。
胖子李很是疑惑地看着她，脸唰地通红。
他不明白，这战火纷飞的，老太太怎么突然问起了这个。
“呃，她……她答应当我女朋友，现在我把她送到了古窑基地呢。”
“这几天发生关系了吗？”颜长官又问道。
胖子李的脸愈发地红，汗也瞬间涌出来，他擦了擦，又甩了甩手。
“没有。”他憨憨地摇了摇头，随后又补了句，“亲嘴了，嘿嘿。”
颜长官便没再说话，只是目光暗淡了些。
作为生物学的长官，她关注的点非常直接：若是胖子李走了，他的基因是否能得到延续。
只要发生过，她都能想到办法提取。
几天内，都行，毕竟基因在体内存活的时间很长。
而胖子李，居然从未有过。
“您上飞机吧。”胖子李伸出手，抓住她的袖子，将她往飞机的方向拉。
“不，不了。”颜长官挣脱开来，“我……我想感受战场。”
“会死的！”胖子李有些急了，用手比作枪，对准了自己的脑袋，“子弹可不长眼！您活了这么久了，没必要冒险！”
是啊，我活了这么久了，而你，还不到二十，颜长官心想着，只觉得难受，却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