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管家飞速地思考了下,想起了以前黄管家曾教过他,拱了拱手,“跪罚,最为低调,没有动静又足以震慑。”
说着,小管家以极快速看了黄管家一眼。
只见黄管家听到这回答后,面无表情。
他松了口气,面无表情,就说明至少这法子的方向是对的,黄管家向来严厉,从小教他,从未夸过一句。
不骂,就是顶好的了。
“你去吧,带上这把扇子。”黄管家拉开抽屉,从里头拿出一把黄色木制的扇子,递了过去。
“是。”小管家克制住内心的大喜,接了过去后,死死拿住,如获至宝。
扇,在黄管家这儿,就意味着正式出山。
管家这活儿,看似容易,实则极难。
记得他在古时从小跟在父亲的背后学着管家时,是吃了不少苦头的。
父亲是古窑大家的管家,而爷爷是古窑小家的管家,伴随着主子家日益庞大,要管的事也越来越多。
严厉,是黄家的家规。
“刚学管家时,不能拿自己个当人,等如鱼得水了,就要记住自己不仅仅是个人,还是主子的颜面。”父亲如是说。
当时的小黄之唤并不懂其中意思。
只知,小时若错了,便会遭到父亲的斥责,旁人犯了同样的错,领罚十个板子,而他却要翻倍。
“不把自己个当人,先当奴,而后才有心境成为纯臣。”父亲如是说。
“既然以后是臣,现在为何要当奴呢?”小黄之唤很是不懂。
父亲不解释,只是依旧严厉地要求他。
毫不夸张地说,一直到32岁之前,他的手心都没消肿过,而腿上的板子也是一层挨着一层,没断过。
终于,人到中年接过父亲一大半实务的黄之唤,懂了这其中含义:管家,若他自小太把自己当个人,便容易矩矱,容易被下人的阿谀奉承糊了脑子,忽略主子的身份。
管家,是奴,永远要记住这一点。
当自己的心修成了奴,此后才能用心学进去东西,才能忍得了主子的脾气,受得了主子偶尔的训斥,吞得下委屈。
可管家毕竟管着家,光沦为奴,不行,还得为臣。
人到中年,便从奴成为臣,且是纯臣。
所谓纯臣,则意味着有臣的能力和气概,又极为纯粹和忠心,一切以主人家的需求为上。
如今,小管家还处在奴的后期,臣的前期。
而结果扇子,就意味着他已经一步踏上了‘臣’的路途,怎能不喜悦?!
“这是你第一次代表白府去罚外人,切记,莫失了白府的体面,也不能丢了白府的威严。”黄之唤这番话,声调颇重。
“是。”小管家拿着扇子,有些兴奋,却并不紧张。
扇子,是出师的标志,也是年轻的管家在前期必不可少的工具。
“这扇子有什么用吗?”颜长官走了过来,好奇地问道。
“您坐。”黄之唤立刻站了起来,与此同时,撇了身旁的人一眼,那人便立刻去端茶过来。
“不用,你坐吧,你年纪大了。”颜长官摇了摇头,说完这句才意识到,在别人的眼里,她年纪更大,于是又改了口,“我在那坐蛮久了,想站站。”
说着,她的目光依旧停留在扇子上。
肉眼见着,这扇子并无特别之处,生物萤虫收集来的数据,也是普通的扇子。
若非要说不普通,那便是把手工的好扇子,仅此而已。
黄之唤见她瞧着,自然要解释的。
“他还年轻,虽跟着我学了这么久,但确实第一次处罚来访的客人,也是外人,所以得有扇子相助。”黄之唤说道。
“怎么相助?这扇子有什么高科技吗?”看得出,颜长官很感兴趣。
黄之唤觉得有些奇怪,这老人的眼神居然如此童真,会心一笑,心想着这老太太真是个单纯的人,并不像旁人说得那般,什么出了国就忘了本之类的。
“没什么高科技。”
“不过,身为管家,有时候需当面安排一些事宜,却不想对方知晓,拉到另一侧去安顿呢,又显得不够稳重。”
“所以……”黄之唤伸出手,小管家连忙将扇子递了过来。
啪地一声,他打开了扇子,举了起来,挡住了半边脸。
“挡住,就可私语,对方看不到,且会有种无形的压力。”
“哇……”一直生活在科技中的颜长官,几时见过这种?!用扇子挡着嘴就有这个效果?!她震惊得不得了,眼底都发着光。
“年轻的管家,往往缺少威严,当生气时,若用手指着,不太妥,这个时候……”黄之唤啪地一声将扇子收回,指了指小管家,“用扇子来指人、指物,体面且不失威严。”
“哇……”颜长官苍老的眼皮里头,眼珠子活力四射,满是惊奇。
“再者,还能当武器。”黄之唤微笑着,啪地打了小管家的头一下。
清脆、有力。
“浅浅罚一下,就用这个即可。”他说道。
“哇……”颜长官哇个不停。
对于一位高级智人来说,一切数据的收集都依靠科技,扇子就是扇子,用来扇风而已。
况且,他们不需要用到扇子这么古老落后的物件来扇风。
可如今一件,这扇子在人类的手里,用到了极致,不仅仅是扇风的物件,更是管家稍显稚嫩时傍身的立威之物。
“这么多巧用!”颜长官歪着头,“我也想要一把。”
这老太太,真像个小孩儿,黄之唤心想。
“去,把我祖传的扇子拿来,给老太太。”他命令道。
“外头还等着人呢,我这扇子也不急……苍女士与她师兄在客厅许久了,外头还有云一谷、李一刀什么的,那龙什么的,也赶了过来,你不先去忙这些事吗?”颜长官问道。
在她的世界里,事情一件件办,虽有轻重缓急,但总得安排个一二三四。
扇子嘛,这一来二回的,得多久?
“您的事比较重要,他们算老几?”黄之唤淡淡笑了笑,看了眼小管家,“去吧。”
“要别人去拿就是了。”颜长官说道。
黄之唤笑而不语。
这,是祖传的。
白行主委托胖子李,废了很大的力气,从国外的博物馆拍来的,花了一千多万。
“这是黄大管家父亲亲自使用的扇子,就这一把,极为珍贵,得我亲自去取才行。”小管家说完,便毕恭毕敬离开了。
“这么重要的东西……你、你、你给我?”颜长官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毕竟,她只是觉得好奇,心血来潮想要一把扇子而已。
“自然,您是主子的姨奶奶,也是我的主子,给主子的自然得是我能拿出的最好的。”黄之唤说得很是恭敬。
颜长官立在那,一时不知说什么。
歪着头,细细感受着这份情谊,从未体验过的,也从未想象过的。
其实,她有点儿不太懂。
不懂这是什么感情,也不懂自己为什么鼻头酸溜溜,心中又觉得暖暖的。
“谢谢。”她说道。
这一次‘谢谢’,是她第一次真正发自内心说出口,很自然,也充满了感情。
这是颜长官第一次充满了像人类般感情地说话。
“不用,您这就折煞老奴了。”黄之唤听着,却噗通一下跪了下去。
并没有诚惶诚恐,也没有卑躬屈膝,而是自自然然的对主子的忠诚与厚爱。
这是从奴到臣,在古时经历了风风雨雨六十年,在现代又是六十余年,积累下来的大管家气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