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一一是有迟疑的。
从工作的角度出发,她应该盯着白其索的数据才对,毕竟他今夜面对的是林沁墨。
这个女人,是他最爱的,也是第一次爱的女人,意义非凡。
哪怕是生物学实验室的实习生都明白,这么重要的实验对象在这么重要的时刻,不干预,也不能干预。
这一段的数据太重要了,应该盯着。
但颜一一却犹豫了。
她眼前浮现出赵骨的模样。
还记得赵骨吗?林沁墨的母亲,那个哪怕知道自己老公变成兽化者,且经常殴打她,折磨她,并不可控地陷入疯狂的妇人。
她经历了生不如死的四年,却依旧没有离开林父,并在最后的时刻,抱着他一同死在了火光冲天的房车里。
她居然自愿抱着他一起死?!
当时颜长官只能用惊呆了来形容,伴随着惊呆了,便是对人类愚蠢的翻白眼。
这种女人,虽然在爱情方面足够离谱,但对于生物学来说,她并不值得记录。
若不是白其索,她不会进入到颜长官的视野范围,尤其是这么愚蠢的女人。
让她有所改观的,是赵骨的一句话。
这句话,白其索不知道,林沁墨也不知道,是在他们被火吞咽后,赵骨的最后一段话。
她抚摸着他早已闭上眸子的眼,低声说道,“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不离开你吗?”
火卷到了她的衣服上,烧得她有些糊涂。
“因为,哪怕你在兽化时那么痛苦,都从未背叛过我,没有找过其他女人。”
“我知道,有时候你在外面发作了,极其痛苦,炼狱般的痛苦,但哪怕如此,你也没有背叛过我。”
“哪怕只有一秒背叛,也会带走所有的爱。”
当时,颜长官正观测着在火光外的白其索与林沁墨,她用了药物在林沁墨的身上,让她忍不住想要与白其索繁衍。
现在想想,真不人性啊。
前方就是父母被烧死,他们却对这么个可怜的女孩下了药,就为了实验。
只是当时的颜长官,不会觉得这有什么不妥,这是实验,而人类只是试验品而已。
同情试验品?
这不符合高级智人科学家的基本准则。
但哪怕在当时,是那样冷漠的颜长官,却也被赵骨这段话所感动。
“这个人类,虽愚蠢,但真是个天生的情种。”她当时说了这么句。
从基因的角度来说,如此情种,定然是基因里有着不同,林沁墨大概率也是如此基因。
但……
赵骨这人,粗看觉得她是个小女人,打都打不走的那种,但若深入去分析,会发现她是一个极有风骨的女人。
她为什么不走?
因为林父没有背叛她,哪怕打她,折磨她,也没有在身体和情感上背叛她。
他感染了兽化者病毒呀,控制不住的。
可哪怕如此控制不住,却依旧控制住了不去碰别的女人。
所以,赵骨陪着他挨着,忍着,盼着有希望,到毫无希望了,跟着他一起死。
他们之间,是有爱的,哪怕有兽化病毒折磨,爱却依旧在。
从小耳濡目染的林沁墨,定然也是如此。
“林沁墨也很有风骨,和赵骨一样。”颜长官倒在床上,内心很是焦灼。
沁墨这个人,看着软萌,也的确软萌,尤其是清纯,这是骨子里散发出来的。
但她能面对父亲四年兽化折磨,看着母亲与父亲齐齐被烧死,却依旧保持着这种纯粹。
甚至,明知道白其索是兽化者的情况下,违背母亲的遗愿,依旧与他在一起。
这说明,她是个外柔而内刚的女人。
她极有风骨,甚至可能比她的母亲赵骨更有风骨。
这样的女人,会原谅白其索的背叛吗?
“不会,应该不会。”颜长官伸出手,用枕头盖住了自己的头。
赵骨说得没错,哪怕只有一秒背叛,也会带走所有的爱。
白其索可不止一秒,也不止一个女人,而且,他不会放弃她们,不会离开她们,会一直照顾她们。
要是他不如实说,可能还能唬住她,斥巨资,让她在另一个地方安家便是了,可……
想到这,颜长官摇了摇头。
这不符合白其索的性格,也不符合他此时的思维逻辑,他不会选择隐瞒的。
以他如今的阅历,会选择如实说。
想到这,颜长官从床上坐了起来。
是啊,得盯着数据。
永失真爱的白其索的数据,弥足珍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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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泡澡的水都放好了,我洗过澡了,你泡吧。”林沁墨不敢看白其索。
许久没见了,她觉得陌生又熟悉,需要时间缓缓。
“嗯。”白其索没说别的,只是伸出手脱了衣服,“你帮我擦洗下后背,可以吗?”
说着,便往浴室走去。
“嗯。”林沁墨听了,脸红心跳不已,飞速地看了眼他的背影,脸色却一下变了。
只见白其索的后背上,全是伤痕。
密密麻麻,触目惊心。
簌簌地,林沁墨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眼泪就流淌了下来,等她觉察的时候,已经双颊湿润。
她连忙拭去,拭了好几下,才勉强拭完。
“这么多的伤……”她咬着唇,疾步跟着进去,却见他已经进入了浴池里。
一件衣服都没穿。
……
林沁墨又羞又心疼,他的正面也好多伤,有些看着是子弹穿过的痕迹,骇人得很。
“你帮我擦擦背,我有话要对你说。”白其索的表情很严肃。
或者说,不是严肃,而是严峻。
他似乎在强忍着什么,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竟有些微微的颤抖。
“嗯。”沁墨走到他的背后,用柔软的毛巾轻轻地给他擦拭,手拂过他的背。
白其索身上的肌肉猛地紧了紧。
“不管我说了什么,你都帮我擦完背,等我洗完澡,再离开,可以吗?”白其索问道。
林沁墨觉得很是奇怪,她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说。
“中途走?”她问道。
“嗯,中途走。”白其索点了点头,“我爱你,我知道你的性格,所以请求你,不管我说了什么,等我说完,洗完这个澡,你再离开。”
林沁墨的眼垂了下来。
她动了动唇,鼻翼也鼓了鼓。
聪明的她嗅到了不对劲的气息,这一刻,头发竟突然散落了下来。
“嗯,好。”她答应着,着急忙慌地从手腕那扯过头绳,随意地将头发绑了起来,绑得很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