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其索下了飞机后,并没有第一时间离开机场,而是就地办公。
村民们也已经到了古窑基地,但他们带的东西还没到,得去火车站卸货。
如今的胖子李做事愈发圆滑,白其索操心的倒不是东西的问题,而是村民们的情绪问题。
这些村民,并无远见也无智慧,到了这荒郊野岭的国外,怕他们害怕。
好在,潭嗲的死的确宽慰了人心。
他们觉得,祖宗在保佑他们,内心虽慌乱却不至于无措。而白其索安排了好几个小时,主要是古窑周围多布置一些家乡物件的事情。
比如,谷仓。
比如,守谷犬。
又比如,竹林。
竹林是最麻烦的,那地方说实在的,并不太适合竹子生存,所以得种植到地下,以科技做底,灯光照明。
颜一一趁着他忙碌,偷偷进过一次气泡房。
气泡房内,能看到白其索的心情极其压抑,可见潭嗲的死对他而言,是痛入骨髓的。
“可看着他的样子,倒很淡定。”颜一一想不太明白。
问了下礼伯实验室,那边的回复倒很明确,说是老人的这种死亡,其实对他们而言,是最好的归宿。
他们不会走,哪怕白其索将他们带过来,死都死得不安心。
喜丧。
且能给村民们无限的精神希望。
“那白其索的心情还是很差啊。”颜一一又问道。
“因为道理是道理,道理都明白,但人类情感是情感。”礼伯实验室回道。
等白其索安顿好一切,天已经黑了。
“回别墅吧。”他站了起来,忙碌了一整天,骨头咯噔咯噔响。
原本,胖子李要带林沁墨走,她不走,她在那等着他。
车辆行驶在漆黑的夜里。
昔日灯火辉煌的帝都,如今才晚上九点而已便冷冷清清。
“路灯都烂了这么多。”司机嘟囔了句。
这一路,亮着的灯都不多,从灯泡破碎的程度来看,应该是被人用石头之类的打烂了。
“咦,这儿怎么这么多人?”颜一一好奇地张望着。
只见路边的黑色人群长队蜿蜒到尽头,看都看不到的尽头。
“超市。”白其索瞟了眼,回答道。
如今物质缺少,这些民众应该是排队买东西。
“超市不是关着的吗?”颜一一看了看,只见超市的大门紧闭,“关着的,他们排什么队?”
“应该是为了明天一大早,第一波能进去购物吧。”白其索解释道。
颜一一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昔日在实验室观测过不少末世,但这种细节和生活场景,的确第一次注意到。
“排……现在才八点多,排一宿吗?!”她难以置信。
“说明,帝都还是安全的。”白其索却想到了另一个方面。
这些人还能排队,讲究秩序,且排一晚上第二天能买到东西,说明物质供需还是有的。
只是不多,得抢。
“现在帝都有个生活物资协会,权利大得很,我们要大规模购入的话,得找他们。”司机看了眼后视镜,“黄管家一直在打点,但听说这里头水很深。”
能让黄之唤都为难的,想来的确不好搞。
“物质嘛,肯定的,现在缺这个。”白其索将车窗摇了下来,看向了天空。
今天天气不错,银河看得很清楚。
生物萤虫一路尾随着车辆,紧跟着他。
“估计要很多钱。”司机语气沉重,“尤其是大规模购入,得给钱买通才行。”
“能用钱解决的事儿,都是简单的事,很快,钱就会解决不了这些了。”白其索将头探了出去。
认认真真地看了眼周围的生物萤虫。
“你在看什么?听倩倩说,有什么生物萤虫和高级智人什么的。”颜一一明知故问。
眼底全是好奇。
她对一个人类如何看待他们,没有兴趣,但对白其索如何看待她的实验,兴趣却很浓。
“嗯,他们在盯着我。”白其索冷冷笑了笑,“看人类如何自相残杀,一群冷血无情的畜生。”
……
颜一一的脸立刻垮了下来。
她眼睛干涸地眨了眨,唇动了动,没想到白其索会这么说。
她以为……
至少,他会觉得他们的科技骇人,要有基本的敬畏和惊恐。
就在昨天,他推断出他们的位置就在银河系背面的时候,不就很敬畏吗?
敬畏而绝望,知道人类绝对不可能逃脱。
“那你准备怎么赢?”颜一一眼底透露出挑衅,问道。
白其索关上窗户,闭上了眼睛,“先考虑怎么活着吧,为了活着,自相残杀也是必然,就当是大自然优胜劣汰,接受它,再战胜它。”
听上去,他还挺游刃有余的。
颜一一被骂畜生,心里头压抑着,于是继续追问,“怎么赢?赢不了?”
白其索微微睁眼,看向她的目光里有了丝丝探究。
她连忙闭嘴,眸子垂下,将脸别了过去。
“嬴,是后话,我不能说出来,说出来了,那群畜生不就知道了?”他说道。
听到这句话,颜长官咬了咬牙。
她知道自己脸上藏不住事,于是打开了窗户,将头托腮放到车窗那,看向了银河系。
畜生,他居然骂我是畜生?!
“那……那那个生物实验室的女的呢?”她问道,问完后又补充道,“我听倩倩说的。”
“那更是个畜生了,就跟没爹妈养过似的,冷血无情。”白其索的声音透着狠,还有浓浓的鄙视。
从人格、灵魂深处的鄙视。
颜长官咬着唇,看着银河系。
她倒没觉得委屈,做实验的时候,若人还活着,再难听的话也听过的。
只是觉得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头酸酸的,有点憋闷。
憋闷之余,又有些疑惑。
他怎么知道我父母没有养过我呢?她想。
“黄管家就在前面。”司机的话打断了她的思路。
远处的路边,黄之唤正带着人,提溜着大箱子等着。
“你是不去见林沁墨吗?”颜长官扭过头问答。
“嗯,先去弄点金瓜子。”白其索说道。
金瓜子?
什么瓜子?
颜长官眼底陡然腾起好奇,看着白其索。
而白其索也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她的身躯实实在在是个老人,可眼底的神色,为什么那么少女呢?
而且,透着清澈的愚蠢。
居然连金瓜子,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