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斗结束得很快且顺利。
快和顺利并不意味着不凶残,隔着景象的那一段,颜一一惊出了一身冷汗。
莫医生给她开了纯植物的药物,让她可以宁静下来。
这药,不太管用。
刚刚本来数据都已经稳定下来了,心情也处于宁静的状态中,但伴随着彪大将军走到白其索面前,以及接下来这两分钟的恶战……
她难以自控。
白其索赢了。
两分钟零16秒,伴随着彪大将军四肢全部被打断,白其索以绝对的优势,结束了战斗。
虽然是吊打,但并不意味着这是一场白其索不会受伤的吊打。
彪大将军还是很厉害的。
在最后关头,或许是知道自己必败,彪大将军迸发出临时前才会有的全力反抗——动物在命悬一刻时所迸发的力量,极为惊人。
白其索的锁骨,在他疯狂反击时用手肘击中,受伤了。
锁骨呈“s”形架于胸骨柄与肩峰之间,作为连接上肢与躯干之间的唯一骨性支架,被重力击打,呈横断骨折。
说简单点,便是锁骨被打断了。
话虽是寥寥数语就可描述,这种描述,作为生物学家经常可见。
但看着这一幕的颜一一早就不是以实验观察对象的身份进行旁观,而是不知以什么身份,融入了进去,代入感十足地看到这场残忍的厮杀后,她浑身冷汗淋漓。
锁骨断裂,看着都疼。
颜一一忽而觉得自己心脏有些紧、缩、疼。
这得多疼啊……她心想。
可白其索被击中后,仿佛没有感觉,只是甩了甩粘在手上的彪大将军的血,看着地上翻滚痛苦咆哮的彪大将军,微微往后退了退。
“我不会打死你,但……”他的话还没说完。
那彪大将军的右护卫许是看不过去,冲了过来。
真是怪莽的。
可惜,瞬间被撂倒,而白其索也没有留情,直接废了他一只手。
肉就这么撕裂开来,露出骨头,虽同样是爪子抓一把,白其索的力道显然更狠。
“别……别打了,我……我服了。”彪大将军的后勃颈,浮现出‘白’字。
打降了。
“去,告诉你们主子,我并非恶意,只想交个朋友。”白其索说了一番话后,把扳指递给了右护卫。
白其索接下来又说了一番话,但颜一一的注意力根本没在这上头,而是看着他锁骨的位置。
虽没有出血,骨头那却能看得出断裂,一截抵着皮肉拱起来,很是骇人。
又看了眼他的生理数据。
从数据上来看,他很疼,但克制住了。
脸上看不出半点疼痛,直到那右护卫捧着扳指屁滚尿后走了后,这才低头看了眼自己锁骨的位置。
“断了。”他淡淡念了句。
随后扭了扭脖子,脸上浮现出片刻隐忍,便浮出一抹微笑。
看向生物萤虫。
他知道,背后是她。
眉眼还挑了挑,似乎在说:这场战斗,如何?
“到这时候,还有工夫耍帅,有病。”颜一一觉得又气又恼,明明骂着,却不知怎的,嘴角却上扬,露出笑容来。
目光再一次落到他锁骨的位置,却见他居然直接伸出手,似乎想要生生地将骨头按回去。
颜一一倒吸一口气,眼睛都眯了上。
啪地一声,她按下了气泡房的按钮。
气泡房出现在粮仓那,颜一一红着脸站在客厅里,朝着白其索招了招手。
白其索却不动,只是将手插在裤兜里,摇了摇头。
“进来,我帮你疗伤。”颜一一说道。
白其索不但不感谢,反而微微皱起眉头,似乎很是不满。
这地方的生物萤虫大多是生物实验室的,颜一一将其屏蔽了信号,但时间不能太久。
“进来呀!我在这用仪器控制你进来,信号发射太大,容易暴露!”颜一一有些急了,怒道。
白其索却依旧纹丝不动,“疗伤?不需要。”
颜一一有些生气,也没耐性再听他说什么,她本就是高级智人,早就习惯了凌驾于人类之上。
嗡地一声,白其索到了卧室。
这时,卧室门才拉开,颜一一走了进来,脸上有搵怒也有神气。
“说了疗伤就是疗伤,你哪儿来的那么多废话?”她翻了个白眼,“衣服脱了。”
“锁骨断了而已,只要推回原位,我是兽化者,愈合很快。”白其索说道。
“那可是锁骨!哪儿那么容易推回原位?”颜一一懒得再废话,眼眸一抬,“这么生推,巨疼无比。”
话音刚落,只听得身后传来很闷的咔嚓一声。
猛地回过头,见白其索居然就这么用手,生生地将凸起的锁骨平压下去。
“你!”颜一一顿时浑身冒汗,白皙的脖子那青筋都暴了起来,耳朵垂更是红到了极致。
无法形容这种感觉。
只觉得心脏紧,也疼。
“这可是锁骨!!”她的声音有些失控,只觉得身体都有些软,跌跌跄跄往前走了两步后,手朝着他锁骨的位置探去。
这么生压,疼痛级别是顶级的。
她知道白其索很能打,也见过他受伤,之前的战斗,那些兽化者的爪子、牙齿卡入他的肉里,直接撕裂。
都见过。
但都是通过景象。
且当时,她是以一种绝对理智的实验者身份旁观而已,但这一次,她是在这个场景里,且感同身受。
对一个人类感同身受?
这是第一次。
耳畔滴地一声,提醒了她,这说明她的人生有了新的体验和感悟。
感同身受,对于别人而言或许只是一种最为普遍的共情。
就好像你看到车祸了后,被撞断了脖子的人,会本能地摸摸脖子,觉得惋惜又畏惧。
看到贫穷的老伯在冰天雪地里瑟瑟发抖,也会觉得凉,继而想上前递上大衣。
等等。
这种感同身受就在人类的周遭,每天不断地上演。
但颜一一没有,从来没有过。
她的基因缺陷就是过于依赖,这种依赖的源头便是感情过浓。
感同身受,只需要感情的。
其他高级智人都能拥有感情,但颜长官不行,她不能有。
一个要带着生物实验往前走的领袖,若有感情,会影响她研发的速度。
尤其是对人类,更不能有感情。
所以,当这种感同身受漫上来那一刻,颜一一是慌乱的,她歪了歪头,捂住胸口,有点儿不明白自己的心,为什么会心悸般疼痛。
不忍心、不舍得、心疼,这种复杂的情感对于她来说,有些陌生。
我居然对一个人类,感同身受了?!
颜长官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
突然,她有些害怕了起来。
若是被发现,她是会被送到‘绝对静止’实验室,体验那种比死还可怕的审讯的。
要救他吗?
意识到自己有了感同身受,按照规则来说,此时要做的是及时斩断这种思绪,回到自己的实验室。
因为,人的思维是有惯性的。
此时,她心疼白其索的伤,这已经是错误。
若她继续给他治疗,从科学的角度来说,她在大脑内加重了错误的流程。
惯性由此形成。
而感同身受的惯性一旦形成,那被发现后,就不仅仅是送入‘绝对静止’实验室这么简单了……
实验室好不容易培育出这么一个生物学领袖,是一定会纠正她这种情感的启蒙的。
而纠正情感启蒙,要用到的技术是脑髓洗净。
想到这,颜一一打了个寒颤。
她目光再次落到白其索锁骨那儿,此时,锁骨那儿看上去已经平了,但肿了起来。
这么生压下去,白其索要多吃很多苦,她想。
想到这,她便忘记了脑髓洗净,眨了眨眼后,手继续探向他的锁骨。
“我给你治疗下,我们的科技很发达,只需要……”
“能专业些吗?颜长官。”白其索的话打断了她的话。
她的眼,陡然张了张,瞳孔却缩了缩。
白其索的脸上没有感动,也没有温情,只有冰冷和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