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不是了,不过是折叠时间、空间的技术而已,造一个宇宙?我们高级智人在宇宙面前,也不过是沧海一粟。”
颜一一边笑着,边说着。
“你真笨。”她又加了句。
她脸上浮现出一种轻松,从未有过的轻松,看得出,这种‘闲聊’是她很少遇到的。
或许,是从未遇过的。
要知道,哪怕是白其索刚刚进来的时候,她的对话都不是‘闲聊’。
白其索早就注意到了这一点。
眼前这个完美得如同机器人的女人,身上一直有着某种紧迫感,她仿佛时时刻刻在和时间赛跑般。
尤其当她处于数据当中时,身心投入,虽游刃有余却时刻紧绷。
而这种紧绷之下,她也有种如鱼得水的安全感。
一辈子为了科学而生,为了科学而长,她早就习惯了这种生活。
而普通人经常出现的‘闲聊’,是她几乎没有感受过的。
此刻,她身上那种紧绷感笑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轻松,而这种轻松,她并没有意识到。
但身体意识到了。
荷尔蒙虽回落,但身体各方面的数据都开始显示出:她处于身体数据最为舒适的阶段。
白其索听到她说他苯,并没有生气,而是觉得怪可爱的。
因为她是真的很认真地说他苯,发自内心的那种,但不是处于鄙视。
他几乎能判断出她说出这三个字时的心路历程:先看一眼数据,再习惯性地进行计算,最后做出判断。
有种……严肃的可爱。
有人的气息。
其实问到这,白其索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信息。
他最想要的信息,无非两个。
第一:如果周镇国真的出成果,能达到科学的哪个领域。
这决定了周镇国的研究对于末世,有没有用。
都末世了,科学再如何发展显得没那么重要,最终都会灰飞烟灭,最伟大的文明都会伴随着人的消失而消失。
所以,有用,是最重要的。
眼下看来,周镇国能抵达的最高成就,无非是摸到引力技术的边缘而已。
或许是得出一个概念,再辉煌些,突破极限些,得出某个算式。
仅此而已。
而正如颜长官所说,且不怕白其索知道的那样:哪怕你得出公式,又如何?
牛顿引力到如今了,人类还没有将引力的能力运用到十分之一,甚至百分之一都不到。
此时的颜一一处于轻松之中。
她的皮肤在微微闪着光。
就像人类女人用什么微闪的化妆品一样,不过她是极其自然的,是天然的。
显而易见,这么美好的身躯是累积在高级智人一代又一代的科技之上的。
他们的科技让他们能走到更远的地方,看到更大的世界,并掌控更大的领域。
科技,是伟大的。
不知普通的高级智人是如何生活的,但没有战争,且医疗条件极好的情况下,应该是幸福的。
至于眼前这个哪怕是闲聊都如此少的女人,她幸福吗?
显然,没人在意。
连她自己都不在意。
白其索眸子垂了下来,内心有些堵得慌,其实按理来说,这个女人应该是站在他对立面的。
用人类做实验的刽子手。
但……
这一刻,他又觉得她也挺可怜的。
为了科技而生,为了科技而活,她没有选择,甚至不知道生活是什么。
脑海中浮现出肖博士的模样。
正如颜一一所感觉到的那般,白其索对细节的掌控能力极强。
肖博士那些鬼鬼祟祟,他早就看在眼里。
这个男人总是在颜一一与自己对话的时候,将身体侧过来,而胸口的牌子那,总会动一下。
当时,白其索总觉得奇怪,因为胸牌的那种‘动’,很奇怪。
现在才明白。
原来那儿有他肉眼看不到的仪器,那是仪器在转动而引起的衣服抖动。
又看了眼颜长官。
这个一心扑在科研上的女人,显然并不知道肖博士在默默记录她。
记录她和我,目的是什么呢?
白其索微微皱了皱眉。
从目前的信息来看,肖博士做的是人文类实验,他记录人类的人文实属正常,为什么要记录一个高级智人和人类之间的互动呢?
如果说,肖博士记录的是颜长官私底下和人类联系的证据的话,说不通啊。
因为他自己也和人类私底下联系了。
气泡房,肯定全程是记录的。
那他记录的是什么?
那仪器,恐怕不仅仅是拍摄而已,而是能收集到某些数据。
是这个女人对我态度的转变吗?难不成,我和她还会有什么故事?
想到这,白其索忽然明白了过来。
从人文实验的角度出发,难道他在记录一个长官如何面对一个人类,逐渐沦陷?!
或者说,从人文实验的角度出发,他在记录一个人类如何攻克一个长官,将她拉下神坛?!
这两种,无论是哪一种,恐怕都会引起高级智人他们对于人文领域的震动。
因为对于他们而言,白其索不过是个试验品,而颜长官则高高在上。
两人的地位悬殊,犹如人和猪。
高级智人掌控科技,人类求生存,在科技上和他们硬碰硬是不可能的,而与人类自己自相残杀,去争夺末世资源,是必须的,但不是最终目的。
最终目的,应该是将高级智人也拉下水。
至少,利用他们,能保全自己要保全的人。
这,不就是肖博士这种人文实验者想要记录的吗?毕竟,恐怕还没有人类这么做到过。
推算到这,白其索心里有了数。
他们强大的是科技,这是他们的优势,同时也是最大的劣势:科技太强大了,以至于他们没有什么心眼。
这个女人,人品很好,而且非常讲究信用,一定要护着她,白其索拿定了主意。
而护着她,得保持距离,保持让肖博士抓不到破绽的距离。
白其索的脸冷了冷。
颜一一正笑呢,浑身轻松之下,只觉得畅快,忽然就看到白其索的脸冷了下去。
疏离、冷漠,还带着丝丝讥笑。
全然没了之前那种能让她这种人都轻松下来的温和。
颜一一顿时收起了笑容,浑身一紧,回到了往常,她吸了口气。
“你喊我进来,是为了什么事?”白其索言简意赅。
颜一一歪了歪头。
脸上浮现出孩童般的惶恐和茫然。
她飞速地眨了眨眼。
嗯?对啊,喊他进来是为了什么事来着?绕了这么一大圈,给她绕得忘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