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其索这话,说得听上去轻松,但他心里其实也是不好受的。
其实在之前,他根本没想过孩子这事儿。
尤其是当知道已经来到了末世之后,更是觉得没有孩子,是件好事:又不是多好的世界,来了做什么呢?吃苦吗?
可人就是这样。
若能生孩子,这孩子便觉得可有可无;若发现自己很可能不能生,那便不一样了。
骨子里想要繁衍的欲望,伴随着遗憾,将喷涌得更激烈。
只是他极擅长隐藏情绪,这话出来,听着很是寡淡。
“这话可不能乱说。”陆龟殷难得地在白其索面前露出长辈的模样了。
很明显,他也被白其索冷静又寡淡的语调迷惑了,以为他真的不在意。
“叫死士们集合,我要挑选挑选一起去非国的队伍。”白其索说着,挥了挥手。
暖被丫头连忙欠了欠身,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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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间飘着淡淡兰香的屋子里,七个姑娘哭成了一团。
“白行主当真这么说?”一人泪眼婆娑,显然难以置信。
“是的,我听得真真切切的,说是恐怕兽化者不能生。”
这一番对话过后,又是一阵哭泣。
这可如何是好?
她们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云致鹤将她们挑选出来养着,从小婴儿养到十七八那么大。
接受的文化便是:她们是暖被丫头,一则是婢女,是奴,是要伺候主子的;二则,繁衍后代。
现代文明之下,对她们断然难以理解,觉得她们可怜又可悲。
一个个长得如花似玉的,大好年华,居然在这儿排队伺候一个男人。
贱,也蠢。
放到网上,那是要被骂得祖宗十八台都挫骨扬灰的。
可她们是云致鹤这等古人养大的,旧秩序文化里,她们并不贱,也不蠢。
恰恰相反,而是无上荣耀,且幸运至极。
行主的女人啊,这是谁想当就能当的吗?
锦衣玉食,养在大宅子里,除了伺候主子,十指不沾阳春水。
若是怀上个一儿半女的,那就更不必说了,一辈子都有了依靠。
况且,白行主还如此英俊潇洒!
身体……
就更不必说了,想来,这世界上再也没有男人有比他好的,比他厉害的。
而且还很疼爱她们。
不疼爱?
每次来古窑,白其索都会给她们带上一些小东西,什么玩偶娃娃,漂亮衣服什么的。
心里有她们,也从来没骂过她们,更别说打她们了。
“上次,我煲汤放多了盐,他一句责罚都没有,并全部喝完了呢。”
“云行主说,我们要谨言慎行,伺候人的奴,没有抬头说法的份,可白行主只要只有我们二人在,从不要我跪着,也让我抬起头来说话。”
丫头们总是在房内,为白其索每一次到来,而高兴、而欣喜、而骄傲。
不记得名字?
那又如何。
名字,重要吗?历史上那些大宅子的当家主母,也没名字。
“这可怎么办呢,我们得努力给他生个孩子呀!”
“要不,我们去拜拜吧。”
“可是,没有生子观音,怎么拜?”
七个姑娘哭红了眼。
这件事,对于白其索来说只是一个遗憾,而对她们而言,却是失去了人生意义的晴天霹雳。
总要想法子的,只是她们的使命啊!
“叫陆窑头给我们请一个吗?”
“对,走,我们去。”
“现在不行。”一个最为年长的姑娘站了起来,“这是大事,我们需沐浴更衣,焚香祷告足足七日,在与凌晨跪于月下一宿,方能有资格去求陆大窑头,为我们请一尊回来。”
不过是暖被的,身份不同。
这菩萨可不是谁想请就能请的,哪怕开这个口,也得讲究规矩才行。
门外,传来一阵齐齐的男人低吼的声音。
“白行主!”
“白行主!”
“白行主!”
白其索到达了校场。
姑娘们立刻推开了窗户,齐刷刷地趴到了那,阳光洒在她们的脸上。
养在深闺的女人,白皙得很。
从这个角度,正好能看到校场,只见白其索站在众人的面前,叉着腰,看着他们。
阳光洒在他的身上。
那么威武,那么强壮。
在她们的心中,犹如神灵。
不记得名字,真的不重要的,重要的是她们男人的名字。
重要的,是‘白’这个姓氏,属于她们男人的姓氏。
白其索,还有他的儿子们,这才是她们心目中最为重要,也是此生的意义。
“拜!”随着一声高喝。
噗噗噗……
众人跪下,这次并非单膝抱拳,而是双膝跪下。
陆龟殷端着极其精致的木盘,上头那猫眼指环在阳光下晕开了层五彩斑斓,夺目又诡异的光。
传说,这颗祖辈相传的猫眼指环,它的身上染的血,数不胜数,有着通灵的效果。
辟邪、庇佑。
今天,是白行主挑选与他一起前往非国死士的日子,此行极为危险。
按规矩,在执行愈危险行动前,必要的仪式是要有的。
这一次,走的自然是护宝行的仪式。
白其索伸出手,将猫眼指环戴到了大拇指上,高高举起。
众人伏地。
“众死士听令!”白其索的声音,雄厚、有力,透着威严。
“是!我等肝脑涂地!”
“是!我等肝脑涂地!”
“是!我等肝脑涂地!”
数百人,齐齐回道,声音中气十足,震动远处的飞鸟都惊得饶了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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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第一次戴这枚指环,他变了好多。”颜一一看着景象。
想了想后,将他第一次戴上指环的景象调了出来。
只见当时的他,一个二十左右的少年面对几分钟之前云致鹤的自刎而亡,没有惊慌失措已然很难。
更别说,他很是镇定。
但气质却与此刻,很是不同。
当时的他身上还有这一股书卷气,带着新秩序之下的拘谨。
而此时,他身上多了杀戮。
这种杀戮不能用匪气或江湖气来形容,而是一股君王之气。
君王,人类历史上有许多。
无论历史书上如何粉饰,却都难以掩盖征战四方、死亡遍地的事实:帝王宝座,从来都是沾满鲜血的。
如若你不比它更冷冰、更无情,坐不上去的。
“此番前往非国,残酷非常,故,我要挑选的死士也必须具备非同常人的技能、非同常人的手段、以及非同常人的狠。”
白其索的声音,依旧如同他第一次戴上指环那般冷静。
却多了浓浓的血气。
他伸出一根手指头,"只挑选十人。"
“只带十个人?!”颜一一吃惊地看着他。
十个人,去那末世炼狱,岂不是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