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博弈也是一场豪赌。
这么直接打肖博士的脸，他会如何，其实白其索心里只有约莫九成的把握：他会咽下这口气。
为什么？
因为如果肖博士真的那么强势的话，就不会偷偷摸摸地来地球七号和自己合作了。
如果真的那么有能力，他会和颜长官一样，公事公办，甚至有些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越是有真实力，越不屑于玩虚的，也不需要通过当众碾压一个人类来彰显自己的身份。
而有的尊重是可以通过谈判获得，而有的尊重必须靠拳头。
面对肖博士，白其索选择了后者。
再说了，颜长官在他面前都吃过瘪，肖博士算什么？
【肖博士，怎么处理？】助理低声问道，她的声音有些颤抖，生怕眼前这位面色铁青的博士迁怒于自己。
这种丢份的事儿，真是罕见。
怎么处理？肖博士的牙都快咬碎了，愤怒地来回走了几步后，看着模糊的景象。
脑海里的血液一阵阵涌着。
【嘟嘟嘟嘟，博士……】机器人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闭嘴！】肖博士猛地一吼打断了机器人的话，随后举起手冲着控制器猛地挥舞了下。
所有机器警告立刻宕机。
白其索刚刚伸出手就这么猛地一抓，随着他腹部的旋转用力，
伴咔咔咔生物萤虫撞碎的声音，这一幕反反复复地在脑海中播放。
【哇，他好帅……】
【居然敢反击……】
【这不是打肖博士的脸吗？】
当时底下那些仿生研究员的声音也不断地在脑海里重复。
整个实验室一片静寂，死一般。
唯有肖博士不断踱步的声音，哒哒哒哒，沉重、有力，透着愈来愈弄的愤怒。
突然，肖博士停下了脚步，伸出手推了推脸上的镜片。
助理屏住呼吸，她知道，肖博士要下命令了。
实验室所有的仿生人都屏住了呼吸，将手放在操作台上，等待着他的命令。
【灭了他。】肖博士言简意赅。
灭了一个人类，对于科技中心来说并不难，可以说是轻而易举，毕竟地球七号人类的存在就是为了实验。
做一个实验，牺牲上万也是稀疏寻常。
更别说灭了一个了。
所有仿生研究员们都倒吸了一口冷气，她们相互对视了一眼后，看向了助理。
助理顿了顿，不到两秒钟后，脸上露出了职业的微笑，点了点头【好，您稍等】
飞速地输入程序、请求。
过了几秒后，助理脸上露出了些许尴尬，她看了看满场看着自己的仿生研究员们，又看了看一旁盛怒的肖博士。
她眼前的屏幕上浮现出一行字：1090号为颜一一实验值头号实验对象，不得进行任何干预、阻碍。
连干预和阻碍都不行，更不用危及性命了。
“肖，肖博士。”助理并没有使用工作的口吻，而是语气柔和了下来，并按下了屏蔽罩。
屏蔽罩一按下，罩外的人是看不到里面，也听不到的里面的。
见按下屏蔽罩，肖博士的脸色顿时变了，他助理跟了他多年，非常老练，不是有特殊情况，绝对不会按下这个。
“怎么了？”肖博士的声音很冷，他的心更冷。
“无法执行命令，您可能太生气了，忘记了1090号是颜实验室的头号实验对象，是被重点保护的。”助理解释道。
边解释，她的手往右挥了挥，半透明的屏幕伴随着她的挥动，朝向了肖博士的方向。
上面闪动的红字，说明了一切。
白其索虽然是个普通人类，但对于实验室来说却并不普通。
“他妈的……”肖博士低声咒骂了一句。
再一次，他在保护罩内来回踱步了起来，脚步越来越快，也越来越重。
这口恶气，他咽不下。
“要不，这样。”助理低着头咬了咬唇，再抬起眼的时候，很是坚定，“我来执行。”
“你怎么执行？”
“我违规执行，您就当不知道。”
肖博士听罢，止住脚步，极其惊讶地转过头看着助理，这位跟了自己一个纪元的小助理，此时无比坚定地看着自己。
他动了动唇，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你说什么？”
“我说，我来操作，违规执行，您就当不知道。”助理淡淡笑了笑，耸了耸肩，“身为助理，看到领导受辱，气不过，就私底下解决了一个人类。”
肖博士又动了动唇，这一次他听得很清楚，没错，助理说她来违规处理。
“你，你知不知道，违规操作的话，你会被驱逐的！”肖博士说道。
助理并非仿生人，而是一个有血有肉有灵魂的高级智人。
她能被选拔上来，不容易的。
要知道这里面能做到肖博士这个程度的，那都是实验室里培育出来的精品基因，人家生而就是科研达人。
而助理，却不是。
他们是从高级智人的领域里一级级考上来，通过筛选，再通过试用期，还有一堆大小实验的考研，层层下来才能坐到这个位置。
多少个无眠之夜，多少次失败爬起，才能走到这个位置。
而驱逐，意味着她将被打回高级智人的社会，听上去似乎没什么，毕竟高级智人的生活非常地舒服，但实际上，被驱逐的人是没有社会地位的。
高级智人们会看不起她。
如果被驱逐，她从高级智人的顶端阶层落到了最底层阶层。
“你要是被驱逐，这辈子可就毁了！你……你所付出的一切都白干了！”肖博士听罢，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
肖博士保留了人类基因，却也是优良化后的基因，他是自私，但并非无情。
“没关系的，我……我看不了您被一个人类这么羞辱。”助理垂下眸子，深深地吸了口气。
“不用。”肖博士飞速地摆了摆手，沉默了几秒后，深深地叹了口气，“其实，如果现在杀了他确实不是最优解，他还没有被利用完呢。”
刚刚这点羞辱算什么？
比起来，也就是内部的人看到了而已，一会儿输入个程序，这些仿生研究员就都会忘记刚刚那一幕。
真正的羞辱，是实验室抢夺不到资源，是每一次实验都排在最后面，是其他同仁在会议上侃侃而谈，而他只能低着头。
而这些，伴随着地球七号毁灭键的启动，对于人文实验的重大摧毁，从而愈发地严重。
而白其索的出现，让他得到了丝丝尊严。
他到现在都记得，当墙壁上闪动着失败实验重启那一刻的时候，那种激动、那种兴奋、那种得意！
同仁们的那种疑惑、那种吃惊、那种难以置信！
这些，才是他肖博士真正要的。
“白其索并非心血来潮这么对抗我，他是知道自己能提供给我什么，才有底气这么做。”肖博士边说着，边阴沉着脸，看向了景象。
模糊的景象中，白其索面对着远处的生物萤虫，轻轻笑了笑。
“肖博士，我会处理好一切的。”他轻声说道。
看得出，这个人类先给了肖博士一闷棍，现在又给一甜枣，拿捏他拿捏得死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