涉及到好姐妹的私隐,再开口时的康可明显多了几分顾忌,出门前匆忙穿上的羊绒大衣浸泡在深沉的夜色中,这会儿正被她两只手一下一下揪着袖口。
她张张嘴,似乎是觉得自己是在说什么不应该说的事情,随即又摇摇头把嘴闭上了。
一来一回间让杨呐看得格外闹心,嘴巴闲不住的她顿时又想放出毒舌了。
“闭嘴。”郑执头都没抬一下,直接说。
杨呐:¥#%@!╭(╯^╰)╮
“我们队的法医,在这等着我一会儿替她运尸体,康小姐别介意,另外……”他敲敲手里的圆珠笔,抬头重又看向康可,“你也不用有什么顾虑,我们是在办案,没有窥探别人隐私的意思,就算是你不确定、只是停留在怀疑阶段的事也不要紧,我们后续都会去查证,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找到凶手,避免造成进一步的人身伤害,所以请您配合。”
挺官方的一段话从郑执这个刑警队长的嘴里说出来,在这数九寒天的冬夜竟有种温温的暖意,康可听后,脸色果然不像刚才那么紧张,她撒开手里的大衣袖口,深深地吸出一口气:“这些事我也是听兆力说的。”
那段时间,康可才进公司,一切都在学习阶段,每天下班也总是公司里最后一个走的。兆力作为闫洁的男朋友,最初也只是尽到地主之谊,对她的关照并不像同事们传得那么多。
然而两个人的关系却在一个雨天开始了微妙的变化。
那天,康可照常留在公司恶补学习,半路出家的她并不想整天被人说靠朋友混饭吃,她也想有自己的事业,刚好那段时间公司和欧洲那边的一家跨国企业在谈一项合作,对进出口贸易一无所知的康可赶忙借了书在办公室恶补,结果这一补,等再抬头时天已经黑了。
那天和这会儿的情况差不多,雨下了大半天也没有停的意思,等了半天也没叫到车的她只好用包当伞,小跑着往出租屋去。
好在她租的地方离公司不远,只隔了两条街的距离,眼看着就要到家的时候,让她没想到的是,在街口她居然看见了醉倒在路边的兆力。
“那天闫洁下班前我明明听见她说晚上要和兆力吃饭,所以这个时候他会一个人在那儿,还是喝得烂醉,我挺奇怪的。”
“然后呢?”
郑执问话时,声音总是无情无绪的,却让康可又一次咬了咬唇,她把头埋低,声音也低到了地里:“我把他带回了家,但你别误会,我只是把他带回去擦个头发避避雨,没别的,那次他喝得真的特别醉。
“后来雨小了些,他的酒也醒了些,清醒之后发现他在我家,他也挺不好意思的,坐也没坐就走了。”
抒情有点多,记得郑执手有点累,他活动了两下手,却没打断她的意思。
然而这个小动作还是叫康可看见了,她紧了紧手,小声地进到了正题:“其实那会儿我还觉得他是嫌弃我家小,觉得我文化低,担心和我扯上关系的,可我没想到第二天上班,他竟搁了杯咖啡在我桌上,还留了张字条,说谢谢我。从那之后,他就时不时地发条消息给我,内容倒没什么,就是普通朋友的聊天,直到有一天,他突然发消息给我,问我愿不愿意做他女朋友,我当时吓坏了,因为收到消息的时候闫洁就在我身边,我们在开会,我怕她误会,赶紧删掉了信息,也没回他,可那天晚上,我回到家,发现他就站在我家门口,还对面问了我那个问题。”
康可合了合眼,像是在为自己所说的事情羞耻:“兆力家很有钱,和我天壤之别,而且当时他和闫洁还在一起,他那么问我真的觉得就是在侮辱我,所以我当时就拒绝了,也是在那次,他亲口和我说的,有人送了条项链给闫洁,链子上还刻了lu两个字母,而且上回醉酒淋雨那次,也是因为闫洁中途接了电话,放了兆力的鸽子。
“他为了闫洁找闫洁的朋友做备胎,我虽然穷,这点骨气还是有的,所以我把他打了一顿赶出了家里。郑队长,你如果不信可以去问公司的同事,应该有人记得年中的时候兆力有回因为受伤请了一周的假,没来公司。”
郑执点点头,表示他会的。“然后关于你说的那条送项链的lu,你还知道些什么吗?”
康可摇摇头:“闫洁虽然照顾我,可她家里的事和公司外的朋友却很少和我说,就是这个lu还是兆力和我说了我才知道的,那条项链我随后也看到过闫洁戴,后来大概是兆力和她吵了一架,她才把那链子摘掉了。”
“项链是什么样的,款式、材质、颜色都是什么?”
“白金的,款式就那种大众款,配了个心形吊坠。”
“看看是这种吗?”郑执画了个心形,拿去给康可看。
康可歪着头,眉头微微皱着:“上面好像有颗钻。那段时间因为我和兆力的事,我总觉得对不起闫洁,所以她的东西也不会看得特别仔细。”
“刚才不还说闫洁拿了你的东西,你恨她么?”
这头按照康可描述正一笔一划画着心形的郑执闻声就差当场发飙了,在那一年还没互联网嘴替这个说法,但他觉得杨呐大约就是那么个存在,话说得没毛病,就是现在他们的身份和场合说这话有问题。
他狠狠剜了边上的姑娘一眼,“能呆就呆,不能呆走人,尸皮搁着,我替你看着。”
杨呐:……
打发了嘴替,郑执重又回过头:“我同事想问的问题刚好也是我想问的,你不是说你恨她么?”
“是恨,可工作上的恨和情感上的背叛还是不同,闫洁在工作上虽然对我有亏欠,可从某种程度上说也是在帮我成长,而感情的事不同,就算是背叛,她背叛的也是兆力,不是我,所以不是后来她把我逼急了,加上我是真的喜欢上了兆力,我们是不会走到一起的。”
行吧,记好最后一个字,又把笔录交给康可确认好,让她签上字,郑执收起了笔录本。
“还有件事我要通知一下康小姐,考虑到凶手接下来可能对你的人身安全造成威胁,我会派下属对你进行24小时保护,估计会在某种程度上影响康小姐的生活,但出于安全考虑,请见谅。另外,如果你想起什么与案情有关的,请及时和我们联系。”
康可点点头:“应该的。”
想想又说:“郑队长,如果做这一切的真的是那个lu,希望你能在找到人的时候让我见他一面,我想和他把一切解释清楚,我和兆力都不欠闫洁的,他杀错人了。”
“……嗯,好。”郑执含糊地应了一声,示意属下把人带去楼上协助华科的老总找找兆力失踪的电脑。
说了半宿的话,嗓子到了这会儿已经开始冒烟了。郑执摸出烟包磕出一根咬在嘴里狠抽一口,等确认过该走的人听不见了,这才掀开布单喊床上的人起身。
“邢霏,以后不能这样了,警察装尸体过来听现场的比较,传出去不像话,还有你,正好邢霏在,你,当着我的面和人家好好地道个歉,都是一个局的同事,以后还得合作呢。听见没有,杨呐,说你呢!也不看看刚才是什么情况,就在那糊嘞嘞,知不知道警察的头号大忌是什么?切忌先入为主!再没找到证据前,康可就是我们要保护的对象,听到没有?好了,开始道歉吧!态度好点!”
估计这个难搞的刺儿头是提前被郑执打过预防针了,那边郑执吆喝着要道歉,杨呐就真的乖乖地弯下了腰。
“对不起邢霏,是我不对,我错了,以后不会了,请你原谅我。”
邢霏忙着理衣服,没急着吱声,眼见场面又要尴尬了,郑执赶忙打起了圆场:“行了行了,以后就是好同志了,杨呐,你赶紧带着邢霏回车上,等我们收完尾就回局里开会。”
知道啦。杨呐敷衍地做了个遵命的手势,扭头率先朝大门走去。
外头的雪下到这会儿总算有了颓势,推开门的刹那,一片凉凉的雪花落在杨呐眼皮上,冻得她接连眨了好几下眼睛。
他们的车就停在不远处的街对面,杨呐推着运尸车一路吭哧吭哧地走到车旁,拉开后开门,把车折进后备箱,这才转过头,朝着几步远外还在那埋着头同手同脚走路的邢霏扬了扬下巴:“我刚才那句歉不是为了你家的事道的,我是为了刚才跟郑执叫板推你的那下道的。”
“不、不用。都是假的。”
杨呐已经往车里钻了,听见她说假的,又把头重新探了出来:“你说什么是假的?”
“帮忙、叫板,都假的。”推她进楼是因为杨呐自己想参与案子,那个叫板叫的也不是郑执的板。“f=ma,装尸、皮的车、子和装、人的在相同、外力的作用、下产生的、加速度不同。”杨呐的那一下推,试的不光是康可这个人的深浅,里头还揣着另外一层意思,她想让邢霏的身份暴露在康可面前,以便让她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减少参案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