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萧瓒带着朱福通回到初云城,亲手将他葬在卫所附近的高坡上。
他站在绿草油油的高坡上,感受着盛夏的凉风吹拂过他的脸,鼓动起他身上的素白布衣。
站在这里,可以俯瞰整个边防卫所,卫所是朱福通热爱的地方,是他的第二个家,从今往后,他也将长长久久的守护在这里。
而卫所里的人一抬头也能看见朱福通的坟冢,所有初云城的将士都不应该忘记他。
萧瓒思绪放空的在朱福通的墓前站了许久。
最初的悲痛和不舍过后,剩下的只有一条越来越清晰的前路。
除了复仇,他没有别的想法,而这条愈发曲折的复仇之路他将坚定而有耐心的慢慢走下去。
最后看了一眼他亲手刻下的墓碑,他转身往坡下的卫所走去。
依偎在朱福通碑前的阿雪哀嚎了几声,最后恋恋不舍的起身,告别将它养大的人,一步三回头的跟着萧瓒。
萧瓒径直往自己的营帐走去,刚一进帐,一个小小的人影便风一般朝他冲了过来。
萧瓒看清是萧熠后,一脸惊喜的将他抱起来。
再看一旁的长案边,可不是萧廷正坐在那里。
“四叔,我太想你了。”萧熠搂着萧瓒的脖子不肯松手,语气里满是委屈。
萧瓒心里一软,拍拍他的后背说道:“四叔也很想熠儿。”
萧熠是真的太想念他四叔了,所以好不容易见到他,却没有笑脸,只有伤心的眼泪。
萧瓒哄了他好一会儿,最后还是阿雪吸引了萧熠的注意。
“它就是阿雪,四叔以前跟你提起过。”萧瓒向萧熠介绍道。
萧熠抹了抹泪珠,既好奇又忌惮的看着坐在地上的阿雪,又问萧瓒:“四叔,你以前说阿雪是一头可爱的小狼,就像小狗一样,可它怎么那么大,都快跟我一样高了。”
萧瓒忍俊不禁,“因为它长大了啊,成了大狼,所以你害怕了吗?”
“我怎么会害怕呢。”萧熠嘴硬的说道,想想又不确定的问道:“四叔的狼不会伤害我对吧,我可是四叔最爱的侄子,四叔,你跟它说过我吧?”
“说过,”萧瓒笑着摸摸他的头,“阿雪知道你的气味,所以不会伤害你,不信你将手伸到它的嘴边,看它咬不咬。”
原本是逗他的玩笑话,谁知道萧熠还真的将小手伸了出来。
阿雪在他手上嗅了嗅,不但没有张嘴,还低头在他手上蹭了蹭,似乎在邀请他摸自己的头。
萧熠顺着它低头的动作,小心翼翼的拍拍它的头顶,阿雪十分温顺,甚至发出满足的嗷呜声。
萧瓒看在眼里,又对着萧熠说道:“阿雪最近心情不太好,你能逗它开心吗?”
“可以啊。”萧熠立刻拍着胸脯说道,“我带它出去玩,我有蹴鞠,就在马车上。”
他说着迫不及待唤上阿雪跟他一起出去了。
阿雪跟着萧熠走了,萧瓒并不担心,外面有侍卫看着,而且阿雪现在已经被驯化的很通人性,从不轻易伤人,何况是他的家人。
萧瓒不担心,萧廷便不担心了。
“大哥,好久不见了。”萧瓒走到桌边坐下,看着温文尔雅的萧廷有些感慨。
不知不觉,他离家已经小半年了。
“可不是,是不是觉得你大侄子又长高了不少,”萧廷笑道。
萧瓒弯起唇角点点头,又问道:“家里其他人可还好?”
“大家都很好。”萧廷看着他说道,“祖母和母亲都身体康健,幽州一切太平,你不必挂心。”
“那我就放心了。”萧瓒说道。
萧廷看着他,数月不见,他身上有了很多潜移默化的改变。
已经很久没有在他眼中看见发自内心的轻松和愉悦,大概是从容安走后,他眼神深处昭示着幸福与快乐的那抹光就泯灭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坚定却幽冷的信念之光。
所以从前那个身负重任却依然率真不羁的萧瓒不见了,变成了如今沉稳并一心只有复仇大业的模样。
萧廷不能说这样的改变好还是不好,因为这一切都不是萧瓒自己的选择。
是他遭遇的一切将他变成了现在的样子,人都有抵御伤害的本能,或许这样的改变让现在的他好受很多。
再说,现在也不是悲春伤秋的时候,在严峻的局势面前,萧瓒需要的是支持而不是质疑。
“四弟,这半年来,你一共夺下三城,现在丢了安阳,不过我倒觉得这安阳丢了便丢了,远没有剩下的石门和晋阳来的重要。”萧廷说道。
萧瓒看着他认真的神情,微微一笑,“大哥,你该不是特地跑来安慰我的吧,我没那么脆弱。”
萧廷也笑了,认真道:“我不是安慰你,而是真的这么认为。”
萧瓒稍一思索,便提议:“大哥难得来,不如我们一起探讨一番,我这就去将镇北侯请来。”
“如此甚好。”萧廷点头道,“我正有此意呢。”
须臾,镇北侯便被请来了,还带来了详细的舆图。
三个人围着桌子坐下,朱福通的离去也给镇北侯造成了很大的打击,不过这几天他已经慢慢缓过来,将伤痛埋藏在心底,将悲愤化成力量。
“如今,我们前有狼后有虎,四皇子一定是逃回北齐了,原本已经不成气候的北齐迎回四皇子,势必要对我们造成威胁。
而南边的朝廷追兵不会轻易撤退,正值七月,对于他们来说是作战的好时节,他们一定很想在冬天来临之前,收复失地。”镇北侯看着萧家兄弟说道。
萧瓒和萧廷认真地听着,是的,这就是基本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