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挑飞的棱刺飞出去，一下扎在某位弟子脚前，吓得他心肝儿一抖。幸好有随身玉甲护体，被打中也没关系。
再看台上，路敬远倒下后立刻左手撑地，飞身后退，险之又险地避开萧幸渺剑尖。
失了左手棱刺，路敬远也并不惊慌，退了几步后，足间一点，倾身向前，改守为攻。
如此迎上来，必定被长剑刺中，萧幸渺眉头一皱，却未减速或改剑式。
双方似乎都在拼这最后一回合，胜负在此一刻！
最后关头，路敬远猛然扭转身躯，硬是与萧幸渺错开半身，左手扣住萧幸渺的左肩，回身从右后方攻击其脖颈。
萧幸渺反应极快，在其按住自己肩膀时立刻就知道了路敬远的意图，迅速扭身、回剑！
劲风拂乱青丝，棱刺停在了萧幸渺咽喉前，而萧幸渺的长剑，已架在了路敬远的脖子上，锋利的剑刃划开一道轻浅的伤口。
两人僵持片刻，同时后撤，萧幸渺反持长剑直接入鞘。
路敬远抹了下伤口，浑不在意地看了眼沾染到手上的鲜血，抱拳笑道：“小师妹实力果然不可同日而语，师兄佩服。”
萧幸渺抱拳正欲回礼，路敬远已转身跳下比武台，拿回另一根棱刺，便伸了个懒腰走了。
看着他走远，萧幸渺活动了下被他按疼的左肩，也跳下比武台，前去元武堂归还准入令牌。
众围观弟子默默注视着她离去，心中不约而同升起一个念头——小师妹也是个狠人！
对什么样的敌手，用什么样的方式。路敬远用招颇有其自身风格，看似散漫随意，实则果断狠绝，其人又喜欢险中求胜，招式更加凌厉。换句话说，这人追求刺激，不喜欢那些温吞柔和的打法。
和以前的萧幸渺有些相似，但又不一样。所以萧幸渺很快摸清了对方的风格，随机应变。
这一番，也算是扬眉吐气了。
不过元武堂除考核以外，弟子切磋对战只允许用体术，不可用法术招式，因此二人修为究竟谁高谁低，暂时还是不能知道。
若要比试修为，则需向元武堂申请有结界护持的特殊场地，在元武堂弟子的监督下进行，点到为止，不可伤人。
说起来，云上阁如此注重武学体术的修习，也是因为云上阁特殊的修炼之道。
在红尘俗世磨练，弟子们不得轻易展露术法，既是为了隐藏身份，不以此过于干涉凡人俗事，也是为了锻炼心境。
况且弟子们的身份各异，不少都行走于江湖中，得有些凡人手段和实力方可。
而像是许钦、叶瑾安等人，随便拉一个去武学门派，都称得上是宗师了。
即便是萧幸渺，光凭武功造诣，在江湖武林也能混得不错。
之后，萧幸渺和路敬远两人便按照阁中安排，时常对练，偶尔去特殊场地比试，之间胜负也是有来有回。
用观战弟子们的话总结，就四个字：“精彩纷呈。”
有时候，也会有其他弟子挑战萧幸渺，其中不乏有早一批入门的师兄师姐，萧幸渺有赢有输，名声渐渐在云上阁传开。
都说阁主弟子灵昭小师妹天赋异禀，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将来必成大器，是阁主最看重的弟子。
而当事人的师父听到这些话时，只道：“想必是某些人夸大其词，以掩饰自身不如你的事实。强要面子的行为罢了，不必在意。”
萧幸渺连连点头，就因为这不实的言论，她近来经常受到弟子们的挑战。
不过正因如此，萧幸渺学到了许多对战经验。师兄师姐们也是真心切磋，甚至或多或少提点了她。
“过段时间的宗门试炼，灵昭可有信心通过？”
宗门试炼，会在弟子们进入云上阁的第十年秋季开始进行。
试炼通过，即可下山开始独自历练，或者由阁中安排身份分散各处，此为入世。
若不通过，则留在阁内，同下一批弟子再考，也就是要等十年。
原本萧幸渺十年不满，是不能参加的，但明舜说服了其他长老，破例提前两年。
萧幸渺再等不了一个十年，郑重其事地答道：“弟子一定会通过。”
明舜很是欣慰，笑意都更深几分：“光阴易逝，转眼间你已来到阁中八年。灵昭觉得，这八年的修行，所获如何？”
闻此一问，萧幸渺垂眸，盯着悟道池缓缓翻涌的白雾深处，沉思片刻后答道：“弟子自问不是什么惊才绝艳之辈，修行八年，最大的收获也并非修为增涨，而是对策心师叔与师父多次教导弟子的‘宽仁’之道，有了一些感悟。”
“哦？”明舜似乎有些兴趣，微微偏头，满面问询之意。
而萧幸渺却好像想起什么，神色间涌现几许落寞，但也仅是刹那，很快便被她压了下去。
她摊开双掌，两团跃动的火球浮现，一握一松，又是两枚寒意逼人的冰棱。
她看着悬浮在掌心的冰棱，坦然道：“弟子不敢欺瞒师父，说实话，弟子一开始决心要踏入求仙问道之途时，最大的心愿不是活下去，而是给父母亲族报仇。”
说完，萧幸渺忽地轻轻一挥手，冰棱碎裂，双手垂在双膝上，指尖触到了丝丝清凉的水雾。
“弟子相信，师父还有策心师叔，甚至其他几位师叔，也早已知道弟子的想法。你们才会多番劝解弟子，担心弟子因执着于复仇，走了歪门邪路堕入魔道。”
“宽容、仁爱，一心只想复仇的我，怎么会考虑这些，若真有了能力，恐怕还会成为扰乱修界平和的隐患。可云上阁还是将心性不定的我，收入门中。”
萧幸渺轻叹一声，脸上有了些笑意：“弟子后来想，这不正是‘宽仁之道’吗？师长们如此言行合一，弟子再不开窍，岂非顽石朽木？”
听到萧幸渺这般推心置腹，向自己吐露心声，明舜点点头，没有冒然打断她的述说。
“弟子现在已经不会时常囿于仇恨中。不过……”说到此处，萧幸渺话音一转，“弟子果然还是无法放下报仇的念想，往后如果遇到仇人，应当会毫不犹豫地斩杀。”
说完这些，萧幸渺便不再开口。
明舜也并未表现出异样的神色，师徒两个默然静坐。
过了一会儿，明舜忽然轻笑出声，在萧幸渺略感疑惑的目光中，缓缓道：“当然，为师可没有让灵昭成为圣人。只是这世间，是非善恶很难分明。芸芸众生，纯粹的大奸大恶、或者良善高尚之辈自然有，但更多的，是难分好坏之人。”
“这些，以后要靠灵昭自己分辨。你只需记得，云上阁教导你们杀伐之术，是要你们驱邪诛祟、除魔卫道，而不是让你们肆意妄为、滥造杀孽。”
萧幸渺挺直腰背，郑重道：“是，弟子谨记于心。”